“人年輕的時候身強力壯。”肖淡名輕聲：“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盼望的是延續自己的血脈，在自己垂垂老矣的時候能老有所依。老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在快無能為力的時候，卻發現子女們沒法讓自己依靠，這該是何等的失望。”
柳青青低聲：“女兒遠嫁省城，兩個老人身邊就這麽一個兒子，該是寄以厚望的。當然，期望越大，失望就會越大。”
“都絕望了，還談什麽失望！”肖淡名苦笑：“連赴死的心都有了，哪還有什麽期望！”
袁博夾著小菜，吃得飛快。
“李如花說了，他們的兒子和兒媳婦急著用錢，逼他們賣掉唯一的老房子。他們起初不肯，兒媳婦跟瘋了似的，抱著兒子就要往樓下扔，逼兩個老人必須同意。他們心疼孫子，哪裏敢不答應！被逼慘了，心灰意冷坐在池塘邊說歇歇腳，讓她先回家，轉頭兩人幹脆跳水自殺。”
柳青青紅著眼睛，顫聲：“……親生骨肉扔下樓來逼迫老人家——簡直是喪盡天良！”
“畜生！”肖淡名沉聲：“如此作為，讓人不齒！”
袁博點頭附和：“有些人隻會窩裏橫，到外頭卻跟縮頭烏龜似的！自己要錢，憑什麽賣掉老人唯一的老房子，有本事靠自個賺啊！窩囊！”
柳青青皺眉問：“為什麽急著用錢？連老人家住的唯一老房子都賣掉？多急的事？救命治病？”
“不是。”袁博答：“聽說要拿錢上山承包一個煤礦，想要挖煤賺錢。”
肖淡名“哦？”一聲，轉而苦笑：“又是一心想要發財甚至連良心和孝心都能拋棄的貪財人！”
袁博聳聳肩：“自從山尾村傳出煤礦的消息後，偌大的惠城都沸騰了，一個個急著往那邊擠，就差擠破腦袋了。”
柳青青忍不住問：“他爸，阿博的準許證都辦好了吧？”
“快了。”肖淡名解釋：“負責的人是以前宣傳部的小佟，他曾是我的下屬，跟我學過一段日子的宋體，一直稱我為‘老師’。後來他調去組織部，我也掛職南下，小佟後來幹得很不錯，總共升了好幾次職。這一次惠城城北煤礦開采區的所有事務都歸他管。他說阿博有老式地契，還有村長做擔保，基本沒什麽問題。申請資料都上去了，估摸下個月就能批下來。”
“哦……那個高高瘦瘦的小佟？”柳青青問。
肖淡名點頭：“對，就是他。他呀，現在都快五十歲了。當初的小佟，也已經成了老佟，走到哪兒一個個都畢恭畢敬喊‘佟主任’，可威風來著。”
柳青青調侃：“那他還記得你？”
“估摸我這張老臉沒怎麽變樣。”肖淡名輕拍臉頰：“他竟一眼就瞧出來，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兒喊‘老師’，我差點兒就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來。”
三人哈哈笑了。
肖淡名解釋：“他說，保管阿博的許可證是第一個批下來的。他還跟阿博握手，說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隻要他幫得上，一定鼎力相助，一個勁兒重複是‘都是自己人’。”
柳青青側過身，溫聲：“阿博，拿到證以後別急著幹。我猜到時肯定亂得很，四處又人心浮動，餓狼般往山上撲。你啊，還得先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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