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衛領誠惶誠恐,便將那夜之事仔細複述一遍,因之前已對黑岩過一次,此次再提,幾乎可一字不差,言及下湖撈魚一段,黑岩暗自在袖中攥拳。
紫袍男子聽畢,道聲“很好”,便揮手讓他退下。
“你有何話?”狹長眉目瞟向依舊跪地的黑衣男子。
黑岩道:“是屬下失職,先前並未聽出紕漏。可要屬下現在就去將他們拿來?”
紫袍男子忽然歎息:“黑岩,本座可還能再信任你?”
黑岩趴伏跪地:“屬下永遠隻聽雲主及尊主號令,忠心日月可鑒。若有違背,便叫我頃刻魂飛魄散。雲主若還不信,黑岩願立血契。”
“血契?”紫袍男子輕笑,“好啊,你立就是。”
黑岩麵色一凝,卻並不猶疑,隻以指尖劃破手掌。
紫袍男子亦如他般,將手掌割破,敷在他手心。二人以手相抵,血液融匯,煥出紅光。
黑岩肅穆觀鼻,以鼻觀心,將方才誓言又了一遍。
紫袍男子目中方露釋然,但凡誓言有違心意,血契之力便能夠立時將誓言應驗。黑岩既然敢立,那麽縈結他心中多年的一塊心病,終是一朝散去了。
如此想著,便即伸手將黑岩扶起,道:“並非本座不信你,如此,不過是令你我二人安心。以後也必不以二心待你。”
黑岩點頭應下,麵上依舊鋒芒不顯。
紫袍男子心中寬慰,語氣也柔和了許多,道:“你且命人去看看,他們此時是否仍在帳內。除此之外先別輕舉妄動,且看他們到底為何而來,是哪派的人馬。”
黑岩正準備行禮退下,卻聽紫袍男子道:“對了,去把鏡湖出入口關閉。他們既然喜歡撈魚,我們就來個甕中捉鱉。”
此起彼伏的鼾聲中,雲逍與寂流相對而臥。
營帳之外,幾許黑影略一駐足,掀簾內望,便不動聲色地離開了。
寂流舒出一口長氣,對雲逍道:“還好你察覺有異,我們才回來得及時。果然是進去得太容易了些,內裏有詐。”
雲逍道:“我此時唯一的想法,卻是映川。”
“怎麽?”
“易容之事……”
寂流緩緩點頭:“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麽要我們易容了,因為那雲主,是個斷袖。但凡長得好看些,不定便會被縛去獻給那雲主。可照此來,他倒像是一片好意……那他到底是想讓我們見著這雲主呢,還是不想呢?”
“所以才更難以言明。”
寂流道:“我看我們明日就再待一,若還探不出究竟,就先回星熠去,總感覺這裏麵的水,實在太深了些。”
雲逍點頭,二人闔目而睡。
轉瞬明,土木營的眾人再次開始忙碌,雲逍與寂流跟隨黃老三等人去宮殿後方搬運砂石。遠處,是雲士們日常操練用的校場。
“羨慕吧?”黃老三笑道,“羨慕也沒用。雲士營裏隻招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我們這把年紀,還是別想咯……”
寂流與雲逍亦陪著幹笑。這雲主不但懂得籠絡人心,還養了好幾萬的所謂雲士在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宮殿頂部,紫袍男子長身而立,麵上忽然輕笑:“他們果然很有耐心,我,卻是沒有耐心了。黑岩。”
“屬下在。”
“去把熾炎結界打開。”
“……是。”黑岩領命退下。
紫袍男子笑意不變,隻一瞬不瞬地盯住那麻臉漢子與黃臉漢子頸間白皙的肌膚。
黃老三甩甩衣袖,頓覺揮汗如雨,再看其餘諸人,已有不少光著膀子,便也扒了衣衫赤著上身幹活,重將一截圓木扛在身上。
“你們這怪不怪。”黃老三回身對著寂流二人話,“我到這裏來之後,還是第一次碰見這麽熱……”他的話語忽然頓住,圓木重重掉在地上,險些砸到自己腳跟。
“黃大哥,看在昨日同甘共苦份上,還請不要聲張。”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少年附在他耳邊話。
黃老三怔怔點頭,旋即便如一陣風過,麵前的兩人再無蹤影。
寂流與雲逍以袖遮麵,焦急在營帳之中穿梭。
“沒想到不僅不能沾水,流汗也不行。”寂流急道,“現在怎麽辦?”
“找映川。”
“那如果他是和那些人一夥的呢?”
“不會。”
“你怎麽這麽確定?”
“感覺。”
“……”寂流無言,“那找到他之後呢?”
“離開這裏。”
“你們兩個,要去哪裏?”身後忽然傳來衛哥的聲音。
二人頓住腳步,卻並不回身。
衛哥倒也不上前來,隻是換了另種較為柔和的語氣,:“大人,這兩個,就是葉雲和葉流。”
“怎麽辦?”寂流自牙縫裏輕輕擠出幾字。
“靜觀其變吧……”
寂流幾不可察地點頭。
旋即上來十數男子,在二人身側排成兩列。寂流略一打量,便知正是昨夜在正殿中見過的那些侍從們,人人都是一襲白衣,麵容清俊,衣領之上竟有一枚的金線圖騰,顏色雖不同,卻與那殿門之上的,是一模一樣形狀,似三縷細焰,也似錦繡雲紋。再看衛哥,卻已不知道去了哪裏。
侍從們見到他們黃黑兩色漫開的麵龐也不驚異,隻聽為一人道:“人錦簇,見過兩位公子。還請二位與我們同去。”
雲逍道:“去哪裏?”
錦簇道:“正是雲主有請。”
雲逍與寂流對望一眼,便道:“勞煩帶路。”
錦簇也不多言,隻帶著他們向宮殿中去。
殿外守衛目不斜視,並未來攔。不刻已至殿內。
已是第二次來到此處,二人並未覺得太過驚異,唯一昨夜未及細看的,卻是殿內多處都以金絲飾之焰火雲紋,都是那圖騰模樣。
侍從們卻不帶他們直接往主殿中去。而是東拐西繞,終至一室內,四周層層帳幔環繞,中心香花漂蕩,水汽氤氳,卻是一方大池,中間亦以紗帳隔開。
錦簇道:“請二位沐浴。”
雲逍皺眉不語。
寂流道:“你們那雲主,見客就見客,為什麽還要我們洗澡?”
錦簇依然溫雅道:“雲主以禮相待,二位也當回之以禮才是,似二位現今形容,豈不是太過失禮了些?”
“言之有理。”雲逍道,“如此,便請諸位去外間相候。”
錦簇應了,一眾人等皆退下。
見寂流依然愣著,雲逍笑推他道:“洗澡而已,你怕什麽?”
“我怕?”寂流大喇喇笑道,“嘁,我有什麽好怕的。”言罷三兩下脫去衣衫,跳入水中。
雲逍搖頭失笑,便也去了紗幔另側,寬衣入水。
清澈暖流溫柔滌蕩,褪去沙塵與各種粉末的顏色,花瓣漂過,似親吻他們年輕而強健的肌膚,不一會,池中出來的便又是兩個翩翩美少年。
二人洗浴完畢,卻見池邊已備好了衣衫。便也皆穿上,俱是十分輕便、貼合的衣物,襯得他們愈豐神玉樹。步至室外,果見眾侍從仍在外間等候。
錦簇上前來道:“二位公子還請隨錦簇來。”
他原本話雖也有禮,卻不卑不亢,此刻音色卻不知不覺帶上了三分諂媚。
雲逍與寂流俱不動聲色,隻點頭應了。
一眾侍從便領了他們往前處行,待到了雲主寢殿門口,皆一齊住了腳步,隻請他們入內。二人依言步入,身後殿門卻立刻關上。舉目打量,四處卻盡是紫色紗帳,深淺不一,無風吹過卻自行輕輕搖曳,掀起無數紫色波浪。似乎這雲主十分偏愛此風。寂流卻覺很是礙眼,恨不得全扯了方落個幹淨。
舉步入內,卻覺這紫色帳幔似乎沒有盡頭,昨夜他們來時並未有如此之多。分紗穿過時,冰涼光滑的布帳拂過周身,非但未覺舒適,反而心頭現出一絲煩亂。雲逍輕輕吐納,努力將此種感覺強壓下去。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