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不言從深沉的夢裏醒過來,天色還是蒙蒙的,隻有一點點的亮光。
他抬手撐住自己的額頭,像是要竭力忘記一些什麽,但是那些記憶帶著鮮血,帶著罪惡,日日夜夜的啃噬著他,要叫他不得安寧,不得好死。
他又夢見了。夢見了多年前的事情。
真的是很久很久了,夢裏麵走馬觀花,驚鴻一瞥。
他看見了多年前的伊斯特拉爾山腳下,父親單手牽著一個小女孩朝他走過來,那個小姑娘穿著一身粉藍色的裙子,像是一朵隻在春日裏無憂無慮生長的花。
那天父親難得的有些高興,指著他說:“公主,這是我的兒子,叫做安不言。”
小公主是不害怕安博士的,生活在皇室之中,被眾星捧月的小公主從來沒有見過這人間險惡,和他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她完全不知道安博士是個多麽恐怖的瘋子。
那時候她微微的蹲下身,用一雙清亮漂亮的眼睛看著蜷縮在地上像是一隻死狗的他,有些疑惑:“叔叔,他害怕我嗎?”
安博士笑著說:“他膽子小,不愛說話,公主要是不喜歡他,就不要理他。”
小公主天真無邪的問:“不愛說話,所以才叫做不言嗎?”
安博士:“也許吧,他的名字是他母親取得。”
那個時候的安不言對於這個單純愚蠢的小公主的心情,又不屑,又羨慕。
他並不明白為什麽那麽暴虐的父親卻願意陪這個小姑娘玩兒過家家,直到有一天,他發現,小公主的某些角度看上去,有些像是他的母親,那個在銷金窟裏沉溺了一生的女人。
那時候,安不言想,或許父親對於母親,總是有些留戀的,但是落在他身上的鞭子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疼,他站在光鮮亮麗的Fay麵前,就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可憐野狗。
於是小公主就可憐他一般,常常給他包紮傷口,送點好吃的東西。
但是這些換不到安不言的一點心軟,這隻不過是她的施舍罷了。
安不言坐起身,幾乎有些分不清現世和幻境,他打開窗戶,看見了窗外的一大片藍花楹,在清透的月光之下,它們繾綣而散漫的飛舞,終於平息了他心中的一些戾氣。
而後他起身,進了對麵的房間。
床上麵躺著一個小女孩兒,兩三歲的年紀,睡的正香。
月光透過彩色玻璃窗,流瀉了一地的銀光,溫柔的照在了小姑娘柔嫩白皙的臉頰上,仿佛是這個肮髒的人間最幹淨的東西。
安不言輕輕的舒出口氣,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臉頰。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竟然需要看著她,才能有片刻的解脫。
他手還沒有收回來,門口忽然有人幽幽,卻又仿佛帶著幾分祈求的說:“阿言……阿言,你不要傷害她……”
安不言回過頭,看見了和記憶中沒有什麽變化的女人。
其實她已經不再年輕了,三十歲的女人眼角都生出了細紋,再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也不是那個會在寒夜裏給他一個烤紅薯的姐姐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