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笑,喝了一口茶,才慢慢說道:“此時動兵,又得累及將士跟黎庶,光是民夫就得甘冒風雪、往來運送,這一路上不知要凍死多少人。還是依你所言,以修養為重,等府庫充盈了,再談兵不遲。”
“陛下睿鑒。”荀攸拜倒說道。
這時,賈詡忽然抬聲說道:“朝廷府庫匱虛,時機不利,確實不宜進兵。但臣以為,車騎將軍若隻屯河東,一仗不打,反倒會容易影響士氣軍心。而且河東與冀州之間到底隔了一個上黨,恐怕最後難收威懾之效。”
荀攸目光一動,幽幽地看向撫須微笑的賈詡,他沉吟道:“可是要出兵上黨?”
這個問題他也想過,隻是這件事涉及關隘太多,他自認為不該由自己來說,而是應該讓常與他‘所見略同’的賈詡來說。
“正是如此。”賈詡對荀攸欠了欠身,淡淡一笑說道:“自上黨出壺關,順山徑東下即可抵達魏郡、直逼鄴城。”
他頓了頓,複又看向皇帝:“是故,臣愚見,與其勞師屯駐河東,整日空耗糧草,倒不如現在趁此機會,讓車騎將軍等人東進,蕩平上黨賊寇、拿下壺關。這樣襄賁侯回來後赴任並州也有立身之地,同時,此戰也能對冀州敲山震虎,可收威懾之功。”
荀攸看著賈詡,說道:“今年屯田推行得太晚,一時未見成效,而朝廷又府庫不足,轉運困難。雖說這是一郡之戰,但打起來會耗費多少錢糧,實在很難預計。”
賈詡與荀攸相視一眼,良久,方才微微頷首,轉身對皇帝說道:“臣愚見,當初太尉擊潰白波,得河東豪強捐輸糧草、參與部曲,可見河東冠姓皆守德秉行之家、對朝廷無不擁戴。既如此,便可詔使車騎將軍就食河東、上黨兩郡,命當地豪強奉獻錢糧,雖是臨時籌措,但兩萬餘人一月之糧應是足夠的。”
果然。
荀攸在心裏不由想到,他與賈詡到底是站在了對立麵。
這還得從幾個月前說起,當初朝廷達成決議重啟鹽鐵專營。朝命下達後,其餘郡縣鹽鐵規模太小,朝廷回收起來倒還容易,唯獨河東困難重重。
河東擁有整個天下最大的鹽池之一,近百年的時間裏,當地豪強幾乎都仰賴販鹽之利得以保持興盛。此時朝廷欲收回鹽池,進行專賣,等若是直接要搶他們的飯碗。
為此豪強無不抗拒專營,對貫徹政令的太守王邑想盡各種辦法陽奉陰違、消極抵製。王邑初來乍到,立足未穩,隻得在皇帝的默許下,跟他們開出折中妥協的法子,直接命當地豪強出身的士人為鹽官,逐漸安插親信,算是形式上是半官半商。
即便如此,河東士人依然沒有放棄,私下裏更是聯絡了一批在朝的河東士人,時不時的上書對專營表示反對。
皇帝對這件也很是惱火,就算他讓王邑用公權強行收回鹽池,最後還是得尋求熟悉製鹽流程的吏員去管理,而這些吏員無不是出身本地,與當地豪強關係盤根錯節,又哪裏會支持王邑?
除非是像賈詡這樣,找個由頭將其削弱、或是株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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