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隻能默默承受這寂靜,即使獲救希望渺茫,他也無力促之。
“到現在又有多久?”
思維不經意間從喉頭滑出,變成了歌唱般的呢喃,又或者是某種調子。
“多少時?”
他現在仿佛一無所有,無所牽掛。
過往那些緊要事物,家庭、故鄉、對聖父的信仰,都已遠逝。
就連他的記憶也宛如夢幻,往昔種種自眼前閃過,如他的未來般迅速凋零,他的內心曾充滿光明願景,而今也在垂死時坍縮了,隻留下屈指可數的選擇——號叫抑或沉默,流血而死抑或舉槍自裁,清醒抑或入睡。
有那麽一會兒,睡眠顯得如此美妙,他已筋疲力盡,倦意儼如老友,在扯他入夢。
但他不願屈服,他知道若入睡則不會再醒,而這諸般選擇也將化為泡影。
歸根結底,他所有的隻是一個嚴酷的選擇——生或死。
而他拒絕死去。
“多久了?”
這問題無情地響起,但他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靈魂即將徹底沒入死亡的泥沼。
“多少時?”
沒有答案。
他唯一能承認的是命運已由他人掌握,自己惟有在荒涼的寂靜中等待。
他等待著,希求戰友們已開始在黑夜中找尋;他等待著,拒絕放棄或者入睡;他等待著,命懸一線,似如『潮』深沉般暗夜中一星燭火;他等待著,也許終局隻有死亡。
他拚盡最後一點氣力,開始整理思緒,回想自己如何來到這裏……
日已西沉,紅霞映透半邊穹,又將晚風中的無盡麥浪漾作一片金輝。
在十八歲的生命中,加帕森·拉恩已見過千番日落,卻獨獨為這一次駐足。
他暫忘了手上的農活,成年後第一次醉心於這美景鄭
他站在那裏,讓世界靜靜地圍繞自己,帶著心中難言的感懷,注視夜幕降臨。
“金浪相伴,餘暉在目,有家可歸。”
家。
這個想法讓他轉過頭來,透過成排搖曳著的作物,望向田地彼賭農舍。
他看見屋頂斜落的畜欄,圓塔狀的穀倉,以及他幫父親搭建的雞舍,還有關著馬匹和半打羊駝的廄棚。
在此之後,他望見自己生長於斯的那座農舍,一所帶有低矮木質門廳的兩層樓,不新也不舊,但卻庇護了他們家族數代人。
此時那裏窗扇大開,迎向落日餘暉。
拉恩無需入內,也知此刻母親正在廚房準備晚餐,弟弟和姐妹們在布置餐桌,父親則在地下室的作坊裏拾掇器具。
當勞作結束,他們將入座就餐。
他的家庭日日如此作息,僅隨季節變更,可明晚卻將是別樣光景。
這般生活已無人記得始自何時,但隻要尚有人耕作這塊土地,生活便將依此延續。
明晚,卻注定有些許不同。
明晚,他將履行一個長子的責任。
明晚,他將接受家饒祝福。
明晚,他將告別青梅竹馬的女伴。
明晚,他將離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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