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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宸妃之死(2/5)

作者:蔣勝男字數:23620更新時間:2021-04-19 22:21:08

    “是,臣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呂夷簡的聲音很平穩,並沒有什麽激昂之聲,甚至聲音也不高,剛才說那一大段話,也是略顯低沉的語氣。

    “既然說完了,江德明——”太後的語氣之平淡,跟呂夷簡也不差上下:“送呂相!”

    呂夷簡伏地,默然行三拜九磕大禮,行禮畢,依然不發一言,默然退出。

    呂夷簡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後,太後極其緩慢地起身,像是驟然間老了十歲似的。旁邊侍立的張懷德連忙上前扶住太後。

    太後緩步走到《黃台瓜圖》前,緩緩地伸出手觸摸著畫卷,喃喃地道:“忍心?三重的忍心?”忽然間,心頭血氣翻湧,整個人晃了幾晃,但聽得耳邊有宮人尖叫之聲,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趙禎聽到消息,說是太後忽然暈眩,急忙趕了過來。他走進寢宮時,床頭垂下簾子,太醫正在請脈。

    趙禎靜候太醫診脈畢,才問:“太後的脈象如何?”

    太醫忙施禮道:“皇上放心,太後脈象倒還好,隻是一時血氣翻湧,方才有一刻鍾左右的暈眩,隻要靜心安神,吃一點鎮靜平複的藥就好了。”

    趙禎忙道:“那就好,你好好為太後診病,若是太後大安了,朕重重賞你。”

    這邊太醫退下來了,趙禎親自看著火熬好了藥,又親手端上來給太後。太後輕歎一聲:“皇帝,我原沒事兒,天這麽熱,你功課要緊,又趕過來做什麽呢?”

    趙禎忙道:“兒臣一聽說母後身子欠安,什麽心思都沒有了。讓兒臣今日服侍母後用藥,等母後安歇下來,兒臣才心安!”

    太後凝視著他:“你心中有何不安?”

    趙禎道:“兒臣是母後十月懷胎所生,母子連心,母後身子欠安,兒臣自然心中不安。”

    太後凝神看著趙禎跪在床前,那少年獨有的純真與爽朗,他有這麽年輕的心,夕陽斜照在他的身上,竟是可以透明而過的。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充滿了孺慕之情,既有兒子對母親似的依戀,也有對父親似的崇拜。她伸出手去,輕輕地撫著他的發邊,含笑道:“母子連心,嗯,我兒說得很對!”

    夜深了,劉娥依然未睡,她叫人取下了那兩幅不同武則天圖,取而代之的,是真宗的畫像。眼望畫像,心潮起伏,往事曆曆猶在眼前一一閃現。

    自十五歲時,桑家瓦子相識,此後四十年相伴相依,終身攜手,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自己,是他把一個瓦子裏賣唱的歌女,變成今天權傾天下的皇太後。他把他的兒子、他的江山全然毫無保留地交到了她的手中,想起他在臨終前,眼中仍充滿對她的信任,說:“軍國大事皆由皇後處分。”

    她想起了那道著名的《黃台瓜賦》,則天大聖皇帝有四個兒子,為著權力殺了兩個兒子,仍然還有兩個兒子。而她,卻隻當今有皇帝這一個兒子,雖然他並非她親生,但是自從他一出生以來,她就抱在手中,親手喂養,親自教育。他人世間第一聲稱呼,就是叫著她:“娘——”他一直以為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是那樣的信任她崇拜她依戀她,願意為了她一個讚許的眼神,而努力去學習,去做好她所交待的每一件事。

    她想:我真的要傷害他嗎?我就算做了皇帝,固然是好,可是我已經六十多歲了,還能有幾年可活?我若死了,皇位還不是要仍然回歸到他的手中。我什麽也改變不了,就為了我要披一下龍袍,我要殺多少反對的諫臣啊!

    猶記得已經去世的魯宗道的那一聲大喊:“武後是唐室的大罪人!”似仍回響在耳邊,那“無高宗便無武後……竟不能報先帝之恩,衛夫君之子”當時盛怒之下,根本不曾聽進去,可是深夜回想,竟是字字驚心。

    武則天當年為登龍位,將滿朝文武血洗一番,這才可以改朝換代。如今又比不得唐朝時,大唐疆域萬裏,於當時實無一國可配敵,無一處不歸心。而本朝開創艱難,疆域隻得唐朝的一半,且北有契丹虎視眈眈,西邊夏州又擅於趁勢作亂。若是朝中不穩,則契丹夏州必會趁火打劫,則邊境戰亂又起。

    且若是邊境動亂,則江南蜀中等地,亂象剛剛收複,將又會不穩。想幼年逃難蜀道,親眼目睹種種慘狀,又會有可能再度發生嗎?而天下征戰上百年,好不容易這十幾年才安定下來,難道說腥風血雨再度掀起,天下又將大亂嗎?亂象一起,實不知這域中,再能是何人之天下了!

    如今若論內外國境,實不能與武則天時相比,時局不利,妄動無益,還要斷送已經取得的基業。善為政者,當審時度時,進退當在自己的控製之中。

    千秋功罪,此時隻懸於她的一念之間。

    夜色深沉,崇徽殿內,太後竟一夜不寐。

    第二天,在崇政殿內,錢惟演和程琳侍立兩邊,看著太後親手將武後臨朝圖扔進火盆之中。武則天的畫像,在火焰中嫋嫋飄動、卷曲,直至化為飛煙。

    太後起身入內,隻留下了一句話:“我不能有負先帝,有負大宋朝的列祖列宗,有負天下的黎民百姓。”

    天聖九年年底,太後下詔,明年起改元為明道。

    宰相呂夷簡加封中書侍郎,並賜金帛。

    呂夷簡接旨謝恩後,輕撫聖旨,喃喃地念著:“明道?”明道二字,雖然也有日月之道的意思,喻示著日月同輝,但終究比之天聖二字的直接,是更淳和一些。那麽,太後真是要明大道,做慈母了嗎?

    呂夷簡眼望長空,他的心,更疑惑了。

    明道元年,仍是春寒料峭時,錢惟演走進了上陽東宮,那是真宗的順容李氏所居的地方。李氏本從守先帝的永定陵中,自那次八王探陵的事件之後,太後下旨,讓她移回宮中居住。

    此時李順容已經病得很重了,自去年秋天起,就一直纏綿病床。太後和太妃都過來探望過,禦醫也一直侍候著,隻是她的身子,卻依然漸漸枯萎了下去。經過這一個冬天,病勢漸漸沉重,禦醫說,她已經沒多久時間了。

    太後把錢惟演請了來,她的語氣中有些迷惑:“惟演,李宸妃想要見你!”見錢惟演微微一怔,又加了一句道:“就是李順容,我前日已經封她為宸妃!”

    錢惟演很吃驚:“我隻是一個外臣而已!”

    太後看著錢惟演:“宸妃自幼在你家長大,原是錢家的舊婢,她如今想要見你,必是有些話要對你說吧!”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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