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破壞同桌的興致,裝出很想知道的樣子問:“怎麽了,難道是張敏媽媽她腦子有病?”
“你這才叫腦子有病好吧?誰的媽媽會這樣自己的女兒啊?”
同桌嘴角一撇,葉展顏突然有些憤怒——的確,誰的媽媽也不會這樣自己的女兒。
隻有你們這些缺德的八婆才會這樣。
“那是因為什麽?”她忍住脾氣。
“她媽跟老師訴苦,張敏的爸爸已經沒法兒在家裏接著待下去了,鬧得鄰居都受不了,還總是往街上跑……”同桌到這裏,忽然像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周圍,然後壓低聲音,“衣服都不穿的,就往街上跑呢!是被家裏人好不容易找到綁回去的。前幾剛剛被送到精神病院去,否則張敏就要被打死了——她爸爸是武瘋子,在家逮著誰就打誰。她媽媽自己做護士,總要倒夜班,照顧不了張敏,讓老師多擔待呢。她希望張敏有出息,能考上振華。”
同桌自己得興高采烈,正在興頭上,沒有注意到葉展顏已經不吃了,默默地蓋上飯盒蓋子。
“爸爸是精神病,她好可憐哦。成績好有什麽用呢?”同桌幹巴巴地,同時,把飯盒裏的香菜都用筷子挑出來,堆到飯盒蓋上麵。
“這跟張敏腦子有病有什麽關係?”
同桌側過頭,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葉展顏:“你白癡啊!不知道這種病是遺傳的嗎?她早晚也會瘋的啊!”
同桌剛剛完這句話,葉展顏呼地站起身,麵無表情地:“我去上廁所。”
同桌往嘴裏匆忙扒了兩口飯,:“你等會兒再去,我也要去廁所。”
葉展顏如同未聞一般徑直朝門外走去,沒有理會背後同桌驚異的一句:“你吃錯藥了?”
葉展顏從來不吃藥,以前她要喂她媽媽吃藥,現在不必了。
去年她媽媽就跳樓死了。
當時葉展顏從高高的窗口望出去,靜默地站在那裏看,想象著血慢慢溢出來,溢出來——隻能是想象。故事中跳樓的人身下血流成河,會開出火紅的花。然而站在十五樓的高度看下去,什麽都看不清。
她心裏卻想著,總有這樣一,果然有這樣一,它終於來了。
報警的不是她,而是路人們,一層層將她媽媽的屍體包圍起來的路人們。
對這個從而降的女人的解脫,比她自己的女兒還要驚訝和惋惜的,路人們。
她和以前的同學解釋,她媽媽是擦玻璃的時候從樓上不心掉下去的,後來辭又變成了車禍。
她自己都有點兒不明白到底想要遮掩什麽,可看著同學們竊竊私語的樣子,她知道,遮掩總是沒錯的。
後來父親善解人意地幫她轉學,轉到一個如此遙遠的新初中。這次,她再也沒和任何人起過自己的媽媽。
於是這一次,她媽媽沒有死。
他們可以張敏腦子有病,精神病會遺傳,甚至分不清精神病和神經病的區別——但是誰也不到她頭上來。
漸漸地葉展顏發現自己是如此真。北方不大的城市裏,人際關係像千絲萬縷的蛛網,將她緊緊地束縛在其中,動彈不得。
她看到家長會後,自己的爸爸在和張敏的媽媽寒暄。張敏媽媽高高的顴骨和瘦削的兩腮充滿了葉展顏的視野,她的大腦還沒什麽反應,腿一下子就軟了。
她媽媽跳下去那,她都沒有感到這樣的害怕和難過。
她記得張敏媽媽的麵孔。
幾年前,媽媽還沒死的時候,在療養院通風不良的探望室裏,她跪坐在椅子上,從鐵柵欄往一個大房間望,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媽媽和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坐在近在咫尺的桌子邊相談甚歡。她媽媽抓著對方的手,一臉苦楚,淚水沿著深深的法令紋往下淌。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