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所有的山頂,都不過就是個亭子。
“聽說這山腳下有棵樹是崇禎自縊的地方,可我不知道是在哪裏。”
“你說,皇帝自殺的時候在想什麽呢?”盛淮南問。
“我怎麽知道,”洛枳笑,“兵敗如山倒,又是個一生都高高在上的人,心裏想什麽我們怎麽會知道。不管是什麽,無非是絕望吧。”
無非是絕望。
她自知失言,又覺得他不會那麽脆弱,因此隻是閉上嘴巴,並沒再說什麽來寬慰。
高跟鞋踢踢踏踏,在粗糙不平的花崗岩石級上卡了一下。她驚呼一聲,向後一仰,幾乎朝下麵倒下去,幸虧盛淮南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腰。
洛枳心有餘悸,盛淮南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的衣著:“你今天也上班?”
“嗯,加班。”
“這鞋怎麽爬山啊?”
“山又不高,都是石級,我小心點兒就好了。”洛枳說完,將左腳退出來一點點,發現腳後跟的地方果然已經磨出了血泡。
盛淮南皺皺眉,不聲不響,走到上一級台階,緩緩背朝著她蹲下來。
“我背你。”
她怔在原地,他回過身朝她笑:“快點兒呀,別磨蹭!”
洛枳脫下鞋子,拎在手裏走過去,輕輕地伏在他背上。少年的身上不再單純是洗衣粉的清香,還有年輕的汗水的味道。洛枳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的後背上,下巴搭在他的左肩窩,心口熨帖得發燙。
狹窄的石道盤桓而上,直到石級越發寬闊,亭子遙遙可見。她手裏的高跟鞋隨著他的步伐一搖一晃。
她開始穿高跟鞋,開始改變,開始變得平和,開始接納不同的人進入她的生活,交朋友,開玩笑,不再將每一次的得失放在尊嚴的天平上左右衡量。
這都是好事。
可都不如這條路走不到盡頭。
到達山頂時,恰是夕陽西下。
亭子四麵都有扶欄和木質長凳。他隨便找了一個方向,先將她放到椅子上坐下來,然後才坐到她身邊。整個亭子裏隻有他們兩個與一位把腿架在護欄上一邊壓一邊吊嗓子的大叔。大叔穿著的確良的半袖襯衫紮在皮帶裏,旁若無人的自得樣子也感染了盛淮南,他的臉龐在夕陽的餘暉下突然有了生氣。
“我以為隻有早上才適合開嗓呢。”他笑。
“我們朝的是哪個方向?”洛枳沒有理會他,正獨自犯糊塗,大叔忽然止住了歌喉,指著西斜的太陽說:“姑娘,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啊。”
洛枳連忙垂下頭去,盛淮南終於開懷大笑起來。
她光著腳,在空中搖來晃去,姿態倨傲而天真,靠在他肩上,看著夕陽一點點融化在高樓和雲霧中,散成一片曖昧的火燒雲。
天空另一邊已經有星星亮了起來。
“我來過這裏,很認真地對著地圖辨認過的,我來給你講!”她麵向絢麗多姿的霞光,背靠沉沉逼近的灰藍天幕,突然張揚起來,笑得毫不保留。
“好。”他鼓勵地笑著看她。
中國所有的山頂,都不過就是個亭子。
“聽說這山腳下有棵樹是崇禎自縊的地方,可我不知道是在哪裏。”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