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賢心尖一悸,頓時隱隱擔憂起來,便抬起手,輕柔在嘉斐後心安撫地拍了兩下,低聲詢問:“殿下這是怎麽了?可是京中有旨意到?”
小賢總是太懂他,一望即知,有時候甚至通透得叫他害怕,不知該如何是好。
嘉斐不禁一陣惆悵,將甄賢拽到一邊坐下,小心安撫道:“你先答應我不許著急,更不許惱起來氣壞身子,我才告訴你。”
甄賢眸光微閃,立刻便要猜到了,“陛下不肯赦免三娘他們?”
嘉斐苦笑,“他們既然已經收編成軍,又立下戰功,從前犯過什麽事,父皇其實根本無心要管。至於顧長生,看曹國老的意思,父皇既然認可了郭鑫這顆人頭,平反昭雪就隻是時間問題,多半要等到戰事平定以後,絕了後患,再一起清算。”
甄賢略一怔。
殿下呈交禦前的折子,是他擬的,聽殿下這一番話,折子裏提到的,皇帝似乎都首肯了。既然如此,也算是好事,何故殿下卻不喜反憂?
甄賢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嘉斐見之,搖頭止住他,長聲一歎。
“顧長生是顧長生,顧三娘是顧三娘。”
他把曹慜那封信取出來,遞給甄賢。
甄賢接過來匆匆看了,半晌失語,隻覺得眼前黑潮翻湧。
皇帝陛下的意思,至少從曹國老所轉述的來看,著實是要在東南徹查到底了。
但也正是因此,才非要三娘消失不可。
因為三娘的存在成了中傷殿下的箭,而皇帝陛下根本不願意聽到這樣的中傷,更勿論為此與群臣爭辯糾纏。
顧三娘這樣的女子,隻要活著,便是淫邪,任何人都可以肆意編排遐想無限,隻有她死了,才是俠女,是孝節。
所以為顧長生平反,是為了定某些人的罪;殺顧三娘,是為了讓某些人閉嘴。
對聖上而言,人命皆是棋子,生殺皆是利弊。
可人畢竟不是棋子。
三娘還隻是個妙齡少女,她又何辜,就要為此枉死?
倘若當真就讓三娘枉死,和那些為一己之私便害死她父親之人,又有何分別?
心中一片淒涼,沉悶如巨石壓頂。甄賢沉默良久,啞聲開口:“殿下——”
嘉斐唯恐甄賢要誤會,忙接過話來,“我自然不會冤殺三娘,但東廠既已奉旨插手,我怕是很難麵麵俱到。”他看著甄賢臉色,頓了一下,又接道:“倘若她當真是我的姬妾,反倒容易。但她畢竟不是。眼下又正是戰時,想要她的性命,辦法實在太多。”
殿下如此努力地“自辯”,實在是很罕見。想來大約是他脾氣太臭了,才讓殿下過於擔憂,還要這樣為難地拚命辯解,唯恐被他誤會。
殿下之所以憂慮,至少有一半,是因他而起的。
甄賢驟然一陣恍惚。
“殿下不能把三娘收在身邊。聖上要殺三娘,是為了‘絕人言’。殿下如果這麽做,就是忤逆了聖意,定會激怒聖上的。”
他輕歎一聲,下意識如是說,原本是想讓嘉斐寬心些,誰知話一出口,莫名又覺得不妥,到好像是他自己揣了什麽私心似的,忙低下頭去又接了一句:“……我沒有別的意思。”
這反應叫嘉斐呆了一瞬,明白過來,反而笑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