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他隻是發自內心地無法忘懷,在他曾經的決斷中,他已經毫不猶豫地拋棄了這個女人。他雖然並不曾親手殺死她,或下令誰人追殺於她和她的家人,但在他原本的取舍之中,她也並不太有希望活著。
隻是她固執不肯死去,頑強地從絕境之中回到了他的麵前。
他沒有辦法對這樣的蕭蘅蕪深信不疑,卻非信她不可。因為他需要她。他別無選擇。
許多個瞬間,嘉鈺都會忍不住唏噓。也許蕭娘之於他,當真便如同他之於二哥。
一往情深也罷,求之不得也罷,有利可圖也罷。
但二哥待他每一分的好,或叫他痛不欲生,或欲罷不能,總還是好的。
他卻從未有一刻待蕭娘“好”過。
可恰恰是這樣一個蕭蘅蕪,刺一樣揉在眼睛裏,紮在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甚至嘲弄他:
二哥不肯與他的,始終是他罪無可恕的妄念。而二哥所能做到的,他從來都做不到。
他其實並沒有任何立場怨怪二哥。
自從二哥走後,京中已然三冬未雪。
嘉鈺深深盯著窗外蕭瑟庭院,心中驟然又是一陣焦躁狂湧。
他聽見蕭蘅蕪端著湯藥走近前來的聲響。
這三年來,他的飲食湯藥一直是蕭蘅蕪親手操持,若她當真存了害他的心思,他此刻應該已無生路了。
嘉鈺疲倦地閉起眼,忍住一聲歎息,聽見年輕女子的聲音在近處輕柔響起。
“聖上近日似乎龍體抱恙,娘娘在駕前侍奉,日夜擔憂,難以安睡。”
蕭蘅蕪雙手端一隻銀湯碗遞到他麵前。
三年光陰,她學得飛快,變得飛快,早已完全不見當年那個小繡娘的影子。唯獨不變的,是那股子一望可知的狠勁。她依舊是個野獸一樣的姑娘。嘉鈺緩緩睜眼一瞥,便能看見她手腕上叮當作響的金鐲子和嵌著大顆紅瑪瑙的戒指。
每日不斷的湯藥仍舊苦得發澀。
嘉鈺隻喝了兩口就堅決不肯再喝了,皺眉拿絲巾子捂著嘴,低聲問:“母親有沒有說過關於張思遠的事?他為什麽遲了幾日離京?”
蕭蘅蕪手上一頓,收拾碗勺的動作停下來,“聽說是聖上賞了什麽東西往南直隸,趕製了幾日,叫他等著一並帶回去。”
“什麽東西?賞誰的?”嘉鈺立刻警覺起來。
蕭蘅蕪靜了一瞬,將候在門外的幾個小婢女喚進來收拾走碗碟,又擺好了蜜餞果盤,待人都走得遠了,才肚子垂手站在他身邊,“娘娘沒有說,大約也不知道。隻聽說,針工局近日忙碌得很,確是趕製了些東西,但並不是給宮裏的。”
她一邊緩聲說著,一邊轉身取過一張小毯,輕輕蓋在嘉鈺身上,似怕他著了風寒,還仔仔細細替他紮好角落處。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