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在一旁安慰著,那老管家嘴裏還低低說著什麽,混雜著方言,我也聽不太明白。
不過我猜著應該也是被眼前這破敗的屋子給驚著後的懊悔與愧疚罷。
我不是他,我不知道。
三姐姐狠狠抓住了我的手,我看了三姐姐一眼,發現三姐姐麵容也是蒼白難看。
我正要出生詢問三姐姐要不要緊,突然看到躺在狹窄床上原本緊閉雙眼的老婆子猛地睜開了雙眼——一雙沒有眼珠的雙眼。
我嚇得一個激靈往後退了一步。
隻聽到那老婆子扯著像是被怪獸撕咬壞的嗓子緩緩道:“是老崔麽?老崔來了麽?”
我一時沒明白她這是在叫誰,三姐姐指了指癱坐在地上的老管家。
原來是在叫老管家。
那老管家還在悲傷中無法自拔,根本沒聽到鄒婆子在叫他。
我隻好道:“老管家,婆子在叫你。”
老管家乍然聽到我開口說話,抬頭看了看我。
我指了指床上還在低語的老婆子。
老管家“嗚”地一聲痛哭了起來,紅月見此,急忙將老管家從地上硬生生地拖了起來。
隻見那老管家蹣跚著挪步到鄒婆子的床頭。
原本隻是幾步的距離,卻仿佛走了好幾世一樣漫長。
老管家跪在鄒婆子的床頭混沌著哭著,嗚咽著,悲傷著。
鄒婆子伸手在髒兮兮的被褥上摸索著什麽。
我以為她要找什麽,卻看到那哭得不能自已的老管家將自己蒼老的右手遞了過去。
鄒婆子緩緩握住了老管家的手,還是扯著她那令人聽到都覺得苦痛的嗓音低低道:“老崔,我對不住、對不住、對不住你……”
對不住你。
我嗓子一緊,鼻子一酸,竟然哭了起來。
我低頭不想再看。
老管家哭了更凶了,給我一種他好像失去了全部一樣。
無兒無女,這陪伴半生的鄒婆子不就是全部麽?
鄒婆子還在說道:“你莫哭、莫要難過,我這輩子、這輩子,幸運遇到你,下輩子我一定早早地、早早地回應你……不讓你再等我。”
老管家“啊”地一聲,趴在鄒婆子的手臂上痛哭著,再沒抬起頭來。
三姐姐也低低地哭了起來,小梨蹲在地上抱著頭痛哭。
我伸手拉著三姐姐的手,和三姐姐一同走了出去。
什麽秘密,什麽趙府,什麽姑母,我仿佛什麽都記不得了。
我眼前隻有這低矮的房簷,隻有這盛夏的鳴蟬,還有滿院子的悲哀。
我擦了擦眼淚,扶著悲痛的三姐姐回到了前院屋裏,不一會兒,小梨和紅月也紅著眼睛回來了。
小梨走到我身旁,難過道:“走了,老管家陪在身邊,也還算安詳,沒受罪。”
紅月也跟著低聲道:“老管家還陪著呢,讓我們先回來,說是等傍晚了將人去埋了。”
三姐姐聽到最後一句,直接扭過頭哭出了聲。
我急忙走過去抱住了三姐姐的肩膀,也跟著哭起來。
我不知道那鄒婆子做過什麽錯事會將自己的大半輩子都賠進去,受那樣要人命的罪罰,我隻知道,她這輩子過得太苦了。
希望下一輩子,她能以一個健全的身體再次等到那個等她許多年的老管家,然後幸福地做一對平常人家的小夫妻。
其他的,也沒什麽了。
人生在世,求什麽呢,我這樣想著。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