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識真的身子一僵，嘴巴挪動了幾下，卻什麽話都不出來。
“孩子的心最敏感，他們會感覺到你的同情，到時候，他們，就不能真正地高興了。”
“答應我，阿真。”
路識真甚至在祝與新的眼裏看到了一絲兒懇求，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祝與新那麽多話。
她低下頭，有些顫抖地開口：“我錯了，我不會再這樣了！”
方華在廚房，透過窗戶隱約看到路識真兩人在院子裏聊，她也聽不清兩人在什麽，隻看到兩人靠地極近，不免淡淡一笑。殊不知兩人的對話是這樣正式。
祝與新隻能看到路識真柔軟的發頂，他才覺得自己剛剛的語氣有些過分了。他一瞬間覺得有些煩躁，伸出手抓了一下頭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把話得那麽重的！”
路識真沒有被祝與新的反常嚇到，不過是覺得他地的確有理，一時之間心情複雜，翻江倒海。
她搖搖頭，聲音放低：“沒有，是我錯了！”她的確差點讓自己的負麵情緒影響到孩子們。
但是其實孩子們都在這兒生活了那麽多年，他們對許多大人的同情目光早就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他們對人的感情很敏感，所以才會粘著路識真和祝與新，因為感覺了兩人發自內心的關心。所以，其實祝與新得不假，但是還是有一些誇大了。
祝與新自己也知道，但他剛剛一看到路識真臉上流露出了那麽熟悉的表情時，他便忍不住和她出來了這麽一番話。
現在他深呼吸了幾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方才有勇氣對路識真開口：“我真的非常抱歉。我讓你不要把自己的思想強加給孩子，但是自己卻用忍不住食言了。”
路識真驚訝地抬頭看他。
少年的眼底似乎壓抑著什麽，臉上表情也有一絲僵硬。他的目光看向遠處，有些自嘲地開口：“最怕那些同情目光的，其實不是那些孩子，而是我。”
“不知道原叔有沒有跟你講過，我爸媽都是醫院的那種專家，每忙得不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大概三百六十都在醫院裏。所以我時候，幾乎都是住在我幹媽家的，就是關維他家。後來我上學，我一放學就去醫院，在我爸爸的辦公室做作業，等他們下班回家。我在醫院呆的時間都比在自己家呆的多，孩子可能都不喜歡醫院的消毒水味吧，因為醫院意味著打針吃藥。但是，在我的潛意識裏，醫院的消毒水味就是家的味道。”
祝與新到這裏，嗤笑了一聲。
“周末我也去，不然家裏就我一個，沒有意思。也是有好處的，我當時就認識了很多化學用品的名字，方程式什麽的。但是醫院這個地方，很容易見證死亡。我坐在過道椅子上時，見到過車禍沒有及時救助死在推車上的患者；見過孕婦生孩子大出血時家人們爭著保大保的醜態；見過不願承擔老父親癌症而互相扯皮的兄弟；見過救命錢被偷而一直在地上磕頭求醫生的窮人……”祝與新的聲音好似哽咽了一下，“我在醫院裏，見過最多的就是同情的目光。你車禍了，別人同情你。你殘疾了，別人同情你；你窮，別人同情你……我就是有些神經刺激，看到這些目光，腦子裏就忍不住回放那些醫院裏的人間百態……我就是……”
祝與新的話沒有再下去，因為少女踮起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輕柔的力感，透露著一種心翼翼。
“祝與新，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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