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隨風看邪醫口是心非的樣子,頓覺他似乎也沒那麽可怕了。
她替宇文述學掖了掖被子,而後大剌剌地坐到邪醫的對麵。
邪醫見葉隨風肆無忌憚地坐下了,臉上掠過一絲訝異,卻是什麽都沒說。
葉隨風微微一笑,言道:“前輩,長夜漫漫,著實無聊。您見多識廣,不如說點故事給我這個沒見識的小丫頭聽聽,如何?”
邪醫英挺的眉峰微不可見地一抖,“你要聽什麽?”
“您今天白天的時候,提到一個人,瑤光夫人……我對她的事情挺好奇的,您能跟我說說嗎?”
邪醫冷哼一聲,“你是替那個小子當起來探子了?那小子倒是個重信守諾的,選了要解藥,便不再多嘴問一句……怎麽,你卻要來犯渾,想要一石擊二鳥?”
葉隨風耍賴地笑了笑,“前輩,答應條件的是宇文述學,又不是我,我可沒跟您做任何的交換啊!我隻是一個想聽前輩講故事的後生晚輩而已。”
邪醫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搭理她。
葉隨風不死心地湊了上去,“前輩既然已經動了說出口的念頭,何苦來著繼續憋在心裏呢?把什麽話都咽在肚子裏,不難受嗎?不會憋得慌嗎?”
邪醫又把頭給轉了過來,神情複雜地看著葉隨風,仿佛被她說中了心事。
“瑤光夫人……乃是死於我之手。”
邪醫閉了閉眼,好像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能把這句話說出口。
葉隨風盯著他的臉看,半晌才幽幽說道:“但你並不是成心想要她死的吧。”
邪醫眸光掠過一絲驚訝。
“因為我看你很內疚的樣子,若你真的是處心積慮要殺她,臉上的表情應該不會是這麽痛苦而愧疚的。”
邪醫苦笑一聲,“成心又如何,不成心又如何,她終究還是死了。救人的手,變成了殺人的手,無顏忝在青囊之列,不堪再懸醫名。”
“你若隻是被人欺騙利用,是情有可原的,可是你一錯不能再錯,不能還給人當成殺人的凶器,再造殺孽啊。”
“髒了的手,沾了人命的手,就如同那掉進染缸的布,是再也變不回原本的顏色的。害一人,又與害百人何異?”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染成灰色跟染成黑色能一樣嗎?你其實心裏也不願意這麽做,為何不能聽從本心呢?”
“聽從本心……”邪醫沉寂如海的神情中泛起微瀾,“小丫頭,你說的倒輕巧。聽從本心……要怎麽聽,我連本心在哪裏都不知道……”邪醫眼中的神采湮沒在層層迷茫之中,眼中如同起了一場濃霧。
葉隨風淡淡地笑了笑,“其實很簡單,您做的不是挺好的嗎?您明明心裏也是想要救那萬千災民,您明明是看出宇文述學神色有異,想要給他治療,可是卻偏偏尋了個最別扭、最繞圈的法子。”
邪醫沒成想被葉隨風一下子給看穿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燈火映在他的眼中,不住地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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