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不當裏正,我不管,頭年的雞錢,你是不是得給村裏人結算了?”
任公信臉紅脖子粗:“三叔,你是我親三叔,告示貼在那,我下來了,你能得了什麽好?眼下,在大夥瞧熱鬧的時候,你和我提銀錢?”
老者也一臉不耐煩,駝著背,凍得直吸鼻涕道:
“狗剩子,我是你親三叔,你都欠我錢,一欠欠半年。
你住著闊亮的大房子,我家外牆蓋一半,那一半蓋不起。
你當大夥沒瞅過我熱鬧?
侄子是裏正,親叔叔外牆磚頭買不起。
你也別和我扯那沒用的,你要是不拿錢也行,打明兒開始,都去你家吃飯。
我不是你三叔嘛,咱是實在親屬,你養我也是該著的。”
又有一人站出來道:“狗剩子。”
宋福生抹了把臉,假裝看旁處,嘴角卻抑製不住彎起,實在是太逗。
不是裏正了,就變成了狗剩子。
這裏麵,要沒有任族長動手腳,打死他也不信。就是在埋汰人呢。讓人多的時候喊狗剩子。
“狗剩子,別以為我們幾個歲數大,就糊塗了。
官家能欠村裏人錢嗎?人家至於廢這勁?
要想白拿,征收多近便,咱村裏人誰敢不?
可官家的是買。
銀錢早就給與了你,你給銀錢放出去了是不是?鄰屯的趙二喜在你這用田換銀,你用我們的汗水錢,利上加利,向外借銀,你以為俺們傻,沒聽到風聲?
我和你三叔一樣,你下不下來,俺們不管,先將銀錢結了。”
任子玖扶住被氣到打哆嗦的老爹,大聲嗬道:
“這些年,我爹給你們當裏正,沒功勞還有苦勞,眼下你們一個個逼問他要錢,往死裏踩呼我們。
我告訴你們,明年,俺家就不收你們雞了。
今日,誰講究了我爹,我爹歲數大,記不住,我卻記下了,回頭還要告訴我大哥。”
好些人立即不敢吱聲了,這就是他們被拿捏的點。
但有一老婆子站出來嚷道:
“全家老老少少幾十口,辛辛苦苦喂一年雞,沒見著個銅板。
上門去討要,別問,一問就是官家還沒結算。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沒信義。
嚇唬誰?明年俺們還不賣與你們了呢。
我都殺了按個放血還能聽個響,吃肉也不算白挨累。”
任公信氣瘋了嗬道:“都別吵吵了,我能黃了你們的錢?我大兒是誰,你們不曉得?差你們那幾個仨瓜倆棗。官差還沒走,你們就敢如此放肆,你們……”
“你放肆。”
任族長撩了一下長袍,站在任公信的麵前。
今日,宋福生真是漲了見識,講道理就是不如破口大罵來的爽快。
什麽秀才不秀才,什麽有辱斯文,逼急眼了,瞧瞧,任族長竟像老孩一樣,十分沒派的顯擺道:
“你誰放肆?你已經不是裏正了。
應是我你,放肆。
念告示,不用給他留老臉,就告訴告訴大夥,他是怎麽下來的,我又是因何上去的。”
……
“噗,”宋阿爺沒等過河呢,就一手拄拐,一手捂住掉牙的嘴,憋不住笑出了聲。
宋福生問他:“有意思吧?”
“有意思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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