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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竊篆心雖巧 完璧計尤神(1/5)

作者:淩蒙初字數:26438更新時間:2019-05-11 03:3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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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衽席藏戈,蠆蜂(有)毒,不意難防。嚬笑輕投,威權下逮,自惹搶攘。英雄好自斟量,猛然須奮剛腸。理破柔情,力消歡愛,千古名芳。

    《柳稍青》

    曆代常因女色敗亡,故把女色比做兵,道是女戎。我道:“內政不出壺”,女人幹得什事?若論如今做官,能剝削我官職,敗壞我行誼,有一種男戎。男戎是什麽?是如今門子。這些人出來是人家兒子,不大讀書曉得道理,偶然虧得這臉兒有些光景,便弄入衙門。未得時時節,相與上等是書手、外郎,做這副膩臉,捱他些酒食;下等是皂隸、甲首,做這個*,騙他銀子。耳朵裏聽的,都是奸狡瞞官作弊話;眼睛裏見的,都是詭詐謊騙錢事。但隻是初進衙門,膽怕打,畢竟心,不過與轎夫分幾分押保、認保錢與監上員遞(錢)求見的,騙他個包兒,也不壞事。嚐恐做官的喜他的顏色,可以供得我玩弄;悅他的性格,可以順得我使令;便把他做個腹心。這番他把那一團奸詐藏在標致顏色裏邊;一段凶惡藏在溫和體度裏麵。在堂上還存你些體麵,一退他就做上些嬌癡,插嘴幫襯,我還誤信他年紀沒膽,不敢壞我的事。把他徑竇已熟,羽翼已成,起初還假我的威勢騙人,後來竟盜我威勢弄我,賣牌、批狀,浸至過龍,撞木鍾,無所不至。這番把一個半生燈窗辛苦,都斷送在他手裏了。故有識的到他,也須留心駕馭,不可忽他。我且道一個已往的事。

    我朝常州無錫縣,有一個門子,姓張名繼良,他父親是一個賣菜的,生下他來,倒也一表人材,六、七歲時,家裏也曾讀兩句書,到了十四、五歲,越覺生得好:

    雙眸的的凝秋水,臉嬌宛宛荷花蕊。

    柳眉瓠齒絕妖妍,貫玉卻疑陳孺子。

    恰也有好些身分,淺顰低笑,俏語斜身,含情弄態,作意撩人,似怨疑羞,又頻頻拒客:

    徙倚類無骨,嬌癡大有心。

    疑推複疑就,個裏具情深。

    可惜一個標絕的廝,也到絕時年事,但處非其地,也不過與些市井俗流,遊食的光棍,東凹西靠,賺他幾分錢罷了。不料十五歲上娘亡,十六歲上爺死,這樣人家,穿在身上,吃在肚裏,有什家事?卻也一貧徹骨。況且爹親、娘眷都無,哪裏得人照管?穿一領不青、不藍海青,著一雙不黑、不白水襪,拖一雙倒跟鞋,就是如花似玉顏色,也顯不出了。房錢沒得出,三餐沒人煮,便也捱在一個朋友家裏。不期這朋友是有妻的,他家婆見他臉色兒有些豐豔,也是疑心。不免高興時也幹些勾當兒,張繼良不好拒得,淺房窄屋,早已被他知覺,常在裏邊喃喃罵道:“沒廉恥,上門湊!青頭白臉好後生,捱在人家,不如我到娘家去,讓你們一窠一塊!”又去罵這家公道:“早有他,不消討得我,沒廉沒恥,把閑飯養閑人!”就茶不成茶,飯不成飯,不肯拿出來,還饒上許多絮聒。張繼良也立身不住,這朋友也難留得。又捱到一家朋友,喜是光棍,日間彼此做些茶飯兒過日,夜間是夫婦般。隻是這人且會吃寡醋。張繼良在窮,也便趁著年紀,濫相處幾個,他知得便尋鬧,又安不得身。虧得—個朋友道:“錫山寺月公,頗好此道,不若我薦你在那邊棲身。”便領他去寺中見月公,道:“我這表弟十六歲,父母雙亡,要在上剃出家,我特送來。”

    月公道:“我徒弟自有,徒孫沒有,等他做我徒孫罷!”就留在寺中。這張繼良,人是個極會得的,卻又好溫性兒,密得月公魂都沒,替他做衣服,做海青。自古道:“人要衣裝,馬要鞍裝。”這一裝束,便弄得絕好了。

    也是他該發跡,本縣何知縣,忽一日請一個同年遊錫山。這何知縣是個極好男風,眼睛裏見不得人的,在縣裏吏、書、皂、快,有分模樣的,便一齊來,苦沒個當意的。

    這時同年尚未來,他獨坐甚是無聊,偶然見張繼良一影,他見是個扒頭,便道:“什麽人?”

    叫過來問時,是本寺行童。

    何知縣道:“不信和尚有這等造化,我老爺一向尋不出一個人!”

    問他:“有父兄麽?”

    道:“沒有。”那答應的聲兒嬌細,一發動人。

    就道:“你明日到縣伏侍我罷,我另眼看你!”他自吃酒去了。

    月公(得知),甚是不快活,道:“怎麽被他看見了?父母官須抗他不得。”兩個敘別了一夜,隻得送他進縣,吩咐叫他:“心伏侍,閑暇時也來看我一看。”

    一進衙門,何知縣道:“你家中無人,你就在後堂側邊我書房中歇落。”

    本日就試,他是慣的,沒什畏縮,還有那些媚態。何知縣就也著了迷,著庫上與他做衣服,渾身都換了細綾,每日退堂,定要在書房中與他盤桓半日,才進私衙。

    他原識兩個字,心裏極靈巧,凡一應緊要文書、詞狀、簡劄,著他收的,問起都拿得來,越發喜他有才。又道他沒有親眷,沒人與他兜攬公事;又向在和尚寺裏,未免曉得在衙門作弊;況且又在後堂歇落,自己不時叫在身邊,也沒人關通;凡事托他做腹心,叫他尋訪。不知這衙門中,書吏、皂甲極會鑽,我用主文,他就鑽主文,我用家人,他就鑽家人;這番用個門子,自然尋門子。有那燒冷灶的,不曾有事尋他,先來相處他,請酒、送禮,隻撿官喜歡的香囊、扇子、汗巾之類送來,結識他做個靠山。有那臨渴掘井的,要做這件,大塊塞來,要他攛掇。皂甲要買牌討差,書吏要討承行,漸漸都來叢他。內中也有幾個欺他暴出龍,騙他,十兩(公)事做五兩講,又有那討好的,又去對他講,道這件(事)畢竟要括他多少,這件事不到多少不要與他做,他不乖的也教會了。況且他原是個乖的人。但是“官看三日吏,吏看三日官。”官若不留些顏色,不開個空隙把他,他也不敢(入鑿)。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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