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鷗看到鄭婆婆的臉上罩著一層悲傷。自己心裏卻有一個不便言的目的，那就是船王死了，作為孫兒的楊船會回來吧。
楊大爺的兒孫們緊挨老城門，搭了一個簡陋的靈堂。楊大爺一張黑白照片放大了，掛在鬆枝中央。楊大爺在照片上顯得很精神，還有那麽一點英武的樣子，像個船王。江鷗想在船王臉上找一點對楊船的印象，可是楊船的形貌實在模糊，她隻記得他的聲音，他特別的語言。江鷗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陣，沒有看見楊船。江鷗有些許的失望。
青衣巷設了靈堂，沒有人哭，隻是增加了一個熱鬧的去處。孩子們在巷子裏穿來穿去，偶爾甩兩個花炮，紙花圈好像也隻是裝點了色彩，年味依然濃濃的。楊大爺的兒子守靈堂，也拉二胡，是什麽曲子，江鷗不知道。隻是二胡的聲音強化了人們的意識，一個人死了。大年初二出殯，請來了專門哭喪的婦女，女人邊哭邊唱，唱的是楊大爺的一生，尾音拖得長長的，接不上氣了，才唱下句。哭聲時高時低，時強時弱。聽的人無不動容，鄭婆婆和米糕店的胖女人也跟著傷傷心心地哭，整個青衣巷被哭聲淹沒了。大概是有人對哭喪的女人時間到了。女人直起腰，哭聲停就停了，像演戲一樣。江鷗在出殯的人群裏看到了楊船，她突然間流淚了。
出殯時，太陽穿過青瓦明白無誤地照著青衣巷，照著江鷗還殘存著淚水的臉。陽光中的青衣巷空前地明亮與熱鬧，哭聲也停止了，替代的是嗡嗡的話聲，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對冬陽光的欣喜。他們互相，好久沒見這樣的陽光了。楊大爺的死倒像是為青衣巷提供了過年的好戲。
江鷗看看楊船，他的狀態不像在眼前。她走到他身邊。楊船見到她，看她眼裏的淚，一點也沒有驚詫的樣子。他：“一個人走向哪裏，走到多遠，走到最後還是回到水裏。早與遲而已，悄悄地走更好。”
江鷗眼睛就潤了，想起昨晚的夢，漫的水。她喊了聲：“楊船……”
楊船盯著她，想知道她要什麽，江鷗卻不出來，她害怕她的聲音暴露她內心的秘密。
楊船父親在青衣巷已改名叫豆花人家的鹵肉店答謝眾位街坊。豆花人家沒有那麽多桌子板凳，大多數都是各家搬出來的，在青衣巷擺開了長陣。豆花人家的老板親自上陣，臘肉香腸酥肉園子還有肥而不膩的甜燒櫻桃肉涼拌雞塊清燉鴨家常鯉魚薑汁肘，香味灌滿了整個巷子。人們開始吃流水席，引得大街上的人們也要走來看看青衣巷的盛宴。
青衣巷多年沒有這樣風光過，吃的東西不怎樣高檔，但是人們要的是這份心情，大夥像一家人一樣，吃喝笑鬧。青衣巷家家都來了人，楊船的朋友坐了一桌。江鷗坐在他們中間，這詩人那詩人的，江鷗有些自卑，詩人們的目光壓得她不敢抬頭。有人起哄，楊船你這家夥藏得深啊。楊船已經把憂傷留在墳地，現在這種場麵讓他興奮。江鷗看楊船高興了，自己的心情也放開了，何況冬裏少有的陽光照得人心裏暖暖的。但是畢竟有葬禮二字壓在心頭，江鷗也不敢太露出她的欣喜來，表情有些憂傷。一個清秀夥子：“青衣巷有一種宋詞裏才有的意境。‘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
圍了一根格子圍巾的夥子笑著：“更準確地，是因為這位叫江鷗的婦科醫生讓你想到了宋詞。“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