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個年輕男人氣喘籲籲地跑來，對婦女主任，他想請城裏來的大夫去看看他屋頭人。他話聲音結巴，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害怕。婦女主任一下想起他屋頭人也是個懷孕的，問：“是不是快生了？”
男人：“兩了，還沒下來。吳嬸怕是不行了。”男人完就哭。江鷗和向白玉聽出個所以然的時候，冒著漸漸大起來的雨，奔了他家去。男人的家正對一個水塘，繞了好長時間才到了他家。江鷗和向白玉進去時，家裏卻靜悄悄的。男人把她們帶到屋後一個偏房裏，她們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和羊水的腥味。她們進去，沒有人在乎她們的到來。幾個女人目不轉睛地圍著一個躺在草席上的產婦。那個稱為吳嬸的上了年紀的女人正：“用力……用力。”另外兩個女人拿一根扁擔在產婦肚子上從上往下趕。產婦奄奄一息，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身下是一灘血，嬰兒的臍帶與一隻青紫的腳掉出*外。向白玉猛地推開兩個拿扁擔的女人，江鷗在產婦的肚子上摸摸，伏下去聽了聽，臉色變得煞白：“*可能破了。”讓男人趕快送醫院，遲了大人孩都不保。男人去找人的時候，血湧了出來。吳嬸的接生包裏除了一把剪刀，一張方紗，什麽藥品都沒有。江鷗和向白玉束手無策，眼睜睜地看著產婦死亡。
江鷗和向白玉離開的時候，雨了許多。但是山路被雨水浸泡了， 一腳下去帶起一大堆泥，她們極其艱難地走著，誰也沒有話。水塘在雨中騰起輕煙，山灣顯得蒼翠，本來是個好地方啊，年輕的生命卻就此停滯了。江鷗的臉上雨水混合著淚水，害怕、內疚、憤恨，不清哪一種情緒更強烈一些。
她們下山，雨也完全停了。身上的衣服卻濕透，江風一吹，冷冷地貼在身上。肖林在山下接著她們，帶她們到一個農家。燒了一盆炭火，烤幹衣服。肖林請她們吃魚，她們卻沒有心情。
肖林挽留：“平羌江的江團魚，很貴的。大文豪蘇東坡都讚美過，記得有句‘尚有桃花春氣在，此中風味勝純鱸’。吃了再走吧。”
向白玉了剛才在山上經曆的事，肖林半沒有話，一雙手抖得厲害。歎一聲：“我的鄉親啦……”
江鷗：“你還是像以前一樣，詩人。”
肖林搓著手，他想讓它安靜下來。他：“詩人不上，楊船才是才的詩人，我的詩在手上，總是激動。我要我的學生們知道如何熱愛生命，珍惜生命。”
一直默默做事的農家大嫂插話：“那接生的吳嬸是我娘家人。我的時候，吳嬸就幫人接生，可是她侄女就死在她手上，她已多年不做了。現在又做，又死一個，可能不敢再做了吧。”
肖林：“一條生命能喚起其它生命的覺醒也算是不枉死了。”
江鷗沉重地代價太大了，和向白玉執意要走，肖林就把魚給了江鷗，讓她給楊船帶回去。
向白玉：“楊船什麽沒吃過，還稀罕這魚？”
肖林望著煙雨茫茫的江麵，遺憾地：“楊船是個才的詩人，可惜他不寫了。但我還是當他是朋友。”
江鷗有些感動，荔枝灣也許更適合詩人生存。貧窮與純樸同在，落後與神祗同在，誰能看到鄉村的深處，誰就能成為詩人。而越來越現代化的城市，詩人們正在消失。像楊船，他羞於承認曾經是個狂熱的詩人。她們沿著平羌江往下，雨後的荔枝灣還罩在一層濕潤之中。江邊路上飄落的梨花，讓她們的心始終有些憂鬱。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