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鷗落選了，這多少讓她意外。從主任室搬出來的時候，阿青來幫她搬書，她斷然拒絕。她想阿青是不是也是那個投反對票中的一個。人心的灰暗，讓她很失望，體會到一種刻骨的孤獨。阿青有些手足無措，站著不動。江鷗忽然有絲歉意，覺得自己的負氣很可笑。她解釋，隻是怕她把書的順序打亂了不好找。阿青遲疑了一陣，聲：“請原諒大家。”江鷗冰冷的心忽然流過一絲溫暖。她困惑的是阿青原諒大家而不原諒她自已。江鷗認真地看看她，阿青眼裏一樣很困惑。阿青像下了多大的決心似的，“做一個好醫生，是罩在每一個醫學生頭上的光環。可是畢業了，才知道醫生付出的是什麽，做一個希波克拉底那樣的醫生隻是理想。而你就像我們最初的理想，隻在高處閃光，隻能仰望。”
阿青完，向江鷗鞠了一躬，眼裏含淚退了出去。江鷗把書一本一本地壘好，又放進抽屜裏，忘了是要搬走，眼前晃動著阿青含淚的樣子。印象裏的阿青可不脆弱，明明錯了也要堅持的那種，耍了多個男朋友卻沒有結婚的意思，在同事中是個有非議的人物。在混濁的今，她要阿青們堅守操守，像荷出汙泥不染，是不是太像唐吉柯德了。
江鷗隻是一名醫生，可是到了下班的時候，她卻不知道要往哪兒去一樣，在科室裏坐了一陣。阿青提醒她幾次，你可以走了。江鷗回到家裏，家裏冷清，積了灰塵。她在沙發上悶了一會兒，肚子餓了，突然想念青衣巷的涼粉。下樓拐進老城門，可青衣巷已經沒有一點影子，不知道涼粉店搬去了什麽地方，江鷗在街邊的玻璃門裏看見自己模糊的影子，影子還像當初走進青衣巷時一樣，可是心呢人呢都是滄桑的了。江鷗心裏濾過一些人生的場境，往江邊走去。
江邊新恢複的老城牆在秋日的晚霞中有一種虛假的輝煌。江鷗走上城牆上的觀景台，老城門與城牆已經連為一體。城牆之內是日益繁榮的城市，之外是波光碎影的江麵與對岸沉默的山巒，靜靜細聽，有寺廟靈隱的鍾聲。向內是燥動，是權欲與物欲，向外卻是出塵的寧靜。人生卻沒有這樣簡單的分界。江鷗若有所思的樣子進入高子林的鏡頭，他在城牆之下拍了她沉思的麵影。他踱上城牆，讓江鷗看她的照片。江鷗看到眼角清晰可見的皺紋，：“老了。”
高子林笑著哼一句“最浪漫的事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江鷗還那樣貧。高子林正色：“我知道你的情況了，離開那鬼醫院吧。公司現在主要經銷醫療器械，一切都步入正軌，你來任個職，隻需要在家裏動動電腦就行，然後做自己喜歡的事。”
江鷗：“我隻喜歡當醫生。”
高子林指著江麵：“隨水而行吧，到了這種時候還不明白嗎？當和尚的都沒有幾個真正地念經，何況凡夫俗子。我現在算是明白了，錢也好，權也好隻是一個苦字。錢夠用就行。沒事多跑跑，照照相，花、草、樹才養眼養心。”
江鷗笑笑：“想不到高子林倒是悟了，做閑雲野鶴。可是人總要堅守一些什麽吧，還記得克利斯朵夫那本書嗎？他在要離開人世的時候，‘我曾經奮鬥，曾經痛苦，曾經流浪，曾經創造。有一將為新的戰鬥而再生。’我想在我離開人世的時候，也會這樣，不後悔做了醫生，也將為再做醫生而再生。”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