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雙鶴微微出神。
肖玨帶著三千兵馬去往鳴水的事,他知道的時候,已經很久過去了。久到虢城長穀一戰已經發生,久到文人書生背後罵肖玨殘暴無道。久到肖懷瑾已經變成了大魏戰神封雲將軍,久到他們好友二人,已經兩年未見。
世事無常,眾紛紜,但沒有人知道,當年少年帶著三千人馬出城,知曉自己麵對的是十萬大軍時,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
肖如璧並不知道肖玨將他迷暈,半夜進宮,要來的隻有三千兵馬。他以為陛下將南府兵交到了肖玨手中,肖玨暫時得到了兵權。
所有人都在背後罵肖玨,罵他一心爭權奪利,母親頭七未過便迫不及待的進宮陳情,巧舌如簧欺瞞陛下,竟將十萬南府兵交到毛頭子手中,何其荒唐。
荒唐的究竟是誰?
這世道又何其荒唐。
肖玨離城的時候,是在半夜。無人知道他臨行前的眼神,也無人知曉,他心裏在想什麽。
朔京每日發生無數趣事,肖家之事,有人扼腕歎息,有人幸災樂禍,也不過新鮮數日時光。一月一過,提及的人便寥寥無幾,再過數月,早已被人拋之腦後。
直到長穀一戰的捷報傳來。
肖二公子率領南府兵拿下虢城,淹死南蠻六萬人,舉國震驚。
震驚這少年用兵奇襲,也震驚他年紀,就已經如此狠辣。
世人都以為他帶領十萬南府兵,大可用更溫和的方式,至少能留下活口俘虜,誰知淹死的六萬人裏,還有平民。
但能怎麽辦呢?
“三千人對十萬人,”禾晏摩挲著竹棍上頭一個凸起,輕輕按下去,咯的手疼,“他沒有別的路可走。”
林雙鶴笑道:“不錯。”
若非已逼至絕路,誰會用這種辦法。
南蠻兵馬駐守虢城,之前肖仲武久攻難克,如今三千兵馬,更不可能正麵抗敵。肖玨令三千人在虢城以東百裏外暗中築起堤壩,攔截東山長穀水流,等水越積越多,積成了一片汪洋,他下令決堤。
飛奴問:“少爺,您想清楚。這一下去,世人都會背後辱罵。”
水淹虢城,縱然勝了,史書上也要留下殘暴一筆。曆來將士,從來都希望名垂青史,千載功名。何況當今陛下推崇“仁政”,不喜濫殺。這樣的勝利,要承擔的,遠遠比得到的多。
少年坐在樹下,望著遠處虢城的方向,手指撫過麵前裂縫中生出的一棵雜草,自嘲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飛奴不話。
“別人怎麽我,沒關係。”他站起身子,黑色的披風在身後劃出一道痕跡,道:“開閘。”
飛奴沒話,也沒動彈。
少年往前走,聲音冷淡:“我,開閘。”
洪水千仞,奔流而下。
虢城被淹沒,洪水從城東灌入,從城西潰出。城中南蠻兵士及平民無法逃脫,六萬人盡數淹死。
城陷,肖玨不戰而勝。
消息傳回朝中,文宣帝也震驚。
當初肖仲武死後,支持肖家的官員被徐相一黨打壓,如今肖玨大勝,也算是為他們揚眉吐氣。肖玨再趁機上書,請求文宣帝將南府兵交到他手中,一鼓作氣,將南蠻人一網打盡。
文宣帝放權,是一點一點放的。
肖玨的勝仗,也是一場一場打的。
這幾年,南蠻人被他打的節節敗退,終究潰不成軍,那個在夜裏孤零零帶著三千人出城的少年,也終於成了世人口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封雲將軍。
真相是什麽,沒有人在意了。人們在意的隻是當年他貪慕軍功,視人命如草芥,隨意屠戮的狠辣。在意的是他自大跋扈,目中無人,連戶部尚書的獨子砍就砍,不講半分情麵的無情。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