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出了雅間,不見人影了。
桌上的半塊神策令也一並帶著走了。
這是鐵了心要讓他娶溫琪孌了,不娶不給神策令。
陸冥之扶著桌子站起身來,長歎了一口氣,道:“我們也走罷。”
他二人下了樓,一路無話。
實在是不知該說些甚麽。
待下到最後一階台階,陸冥之忽然出了聲:“小五,你扶我一把……”
燕齊諧一個激靈,趕緊上前伸手去扶住陸冥之。
陸冥之立即撐不住了,險些就倒在地上,靠撐著燕齊諧才好不容易站住了腳。
他與廣陽王二人一直言語相激,又互相揣度,實在是太消耗精力,陸冥之原本就內傷未愈,本還一直撐著,如今下了樓,緊繃的神經一旦放鬆……
人險些就垮了……
陸冥之撐在燕齊諧身上,呼吸微抖,想來還是沒緩過來。
燕齊諧皺眉道:“你手怎麽這麽涼……”言罷趕緊伸手將他的大氅攏了攏。
陸冥之抬頭,呼出一口白氣來。
要入冬了……
陸冥之撐著燕齊諧的手喘了半天,他眼前那忽明忽暗的情況才好轉了些。
他幹笑了兩聲,緩緩道:“倘若那溫桓不是個快死了的病秧子,那也該是個人中龍鳳了。”
果真是爭過儲君的人,就憑那樣一副破身板,也爆發得出那樣的氣勢,沒幾句就看得透自己的心思。
終究是自己太年輕了。
也還好自己還年輕。
溫家大越的時代,終將是要結束的。
燕齊諧扶著他,問道:“你還能騎馬嗎?要麽我給你套車?”
陸冥之使勁撐住了,站直身子,鬆開燕齊諧的手,道:“我騎馬。”
說罷扯了韁繩,翻身上馬,強行挺直了腰背,回頭對燕齊諧道:“走,回王府。”
陸冥之滿頭皆是冷汗,卻半點兒不願塌下腰來,他身中,是破月槍撐起的陸家兒郎的脊梁骨。
燕齊諧牽著韁繩跟在他身後,有一句沒一句地唱起歌來。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此後的大昭史書,記下的皆是太祖年少起兵,所向披靡,凡遇鬥智鬥勇之處,更是寫得花團錦簇,文采斐然。
可無人知道,建平十八年秋冬之際,這位年僅二十一歲的大昭太祖爺牽著馬,強撐著病體走在繁華的洛陽城上,心裏埋著的是多少年的苦楚。
洛陽城繁華,繁華不到心裏。
就仿佛吃過黃連後,再往口中含糖,口裏再怎麽甜,心中都是苦的。
除卻一個燕齊諧,他陸冥之身後,再沒一個人替他撐著了。
陸冥之顧盼生輝的眼睛失了光彩,灰蒙蒙的,仿佛蒙了霧,隻那纖長的眼線還勾著一世風流。
擲果盈車的小郎君,再未接住過一朵花。
料得年年腸斷處……
明月夜……
短鬆岡……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