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桓手抓在椅子扶手上,幹癟的手一瞬間青筋暴起,他那一頭華發在燈下仿佛又白了一白。
他長歎一聲,道:“你待如何?”
溫桓此刻心虛體虛,陸冥之又何嚐不是,他此刻眼前又是一陣明一陣暗,他隻能強打精神,死死瞪著溫桓。
不過是兩個身體虛弱的人強撐著,看誰能拚得過誰罷了。
奈何他二人氣場都強,互相對峙著強打精神,實在是太勞心勞神了。
陸冥之閉了閉眼睛,想緩一緩,旋即開口道:“這樣罷,不如我們二人各退一步罷。”
溫桓道:“怎個退法。”
陸冥之朝上緩緩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輕輕吐出氣來:“娶平妻……”
平妻,所謂“對房”是也。
名義上為與正妻地位平等,但法律地位上卻並不承認,在正妻麵前仍需執妾禮。
不過是名頭好聽罷了。
陸冥之苦笑道:“這娶平妻本是商賈末流之行,但這溫越王朝禮崩樂壞至此,便也算不得甚麽了。”
雖說這“娶平妻”依舊為人詬病,但這兩權齊害取其輕,總歸比糟糠下堂名聲好聽些。
陸冥之見溫桓臉色忽青忽白,便有開口道:“王爺放心,不過是暫時委屈令愛罷了,她手中握著神策令,我難道還敢虧待了她去?”
溫桓心下思量,待日後陸冥之當真榮登大寶,必然要忌憚手握重兵的溫琪孌,等到那時,不許她後位也不可能了。
畢竟那個梁氏,既無恩寵傍身也無家世依仗,又怎爭得過他家管彤?
他仰天大笑了一陣,前仰後合,雙手抓著太師椅的扶手,止不住的顫抖:“罷罷罷!從今以後,這天下,不是老夫的天下了,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他止住了笑聲,狠狠地望向陸冥之,那一眼,如利劍剜心,“那老夫就祝向來隻做正人君子的陸將軍,前途坦蕩,神鯤化龍。”
“正人君子”那四個字,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兒裏要出來,破空而出,在原本就凝滯的空氣中劃出一大片夾火帶星的氣息,直衝陸冥之而去。
陸冥之笑著接了下來。
他朝著溫桓拱了拱手,笑道:“嶽父大人,小婿身體困乏,便先回去休息了。告退。”
說罷,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燈油快燒光了,堂中越發的暗了起來。
陸冥之蹋向門外,月光清澈,灑了一地的銀。溫桓一個人,留在幽暗昏惑之處了……
那黑暗裏的溫桓,剜心的眼神一刹那間就滅了,如掐了燈一般,熄了火。
他依舊笑著,抽著肩膀。想他當年,赤紅蟒袍,明珠抹額,在風雲詭譎的朝堂之上,極盡少年風采。
他也曾是那逐奔鹿的狼子,而如今,隻能待在這樣黑這樣暗的地方,苟延殘喘著……
喉嚨中漫上來大片大片的腥甜,不用去想就知是何物了。
他瞪著陸冥之的背影,長身玉立,身姿挺拔。
他忽然開始恨他了……
恨他的年少。
……
陸冥之從堂中跨出去沒兩步,燕齊諧就趕緊從暗處冒了出來,一把扶住陸冥之的手:“如何了?”
陸冥之見了他,神情鬆懈了些,就全靠燕齊諧撐著了,他搖搖頭:“無事,談妥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