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冥之忙碌的時候幾乎要頭腳倒懸,恨不得吃睡都在紫光閣中,是以聽到說賢貴妃病了的時候也不過以為是尋常的頭疼腦熱,囑咐了兩句禦醫好生照看。
誰知等他再回過神來,竟是收到了賢貴妃病重的消息。
程念容在他跟前哭花了一張臉,要他一定去瞧梁書越一眼。
雖說陸冥之和梁書越沒甚麽夫妻之情,但到底也算是相識相伴多年,一時間聽見人快不行了,心裏不免還是有些波瀾。
好端端的人怎麽病成這樣?
陸冥之到景陽宮的時候,梁書越已然出氣多進氣少了,臉色白中透青,還帶著幾分發熱的潮紅,總之攪和成了一副將行就木的臉色。
陸冥之心裏一驚,就算梁書越常年瞧著病病歪歪不大康健的樣子,也沒有病到這種程度過。
今日侍奉的禦醫是廣白的徒弟謝黃,太醫院平日裏開玩笑叫“蟹黃”的,他恭敬侍立在一旁,低頭道:“萬歲,貴妃娘娘這般,怕是該準備後事了。”
陸冥之低低歎了一口氣:“當真藥石無醫了?”
謝黃剛忙低頭揖道:“臣萬死。”
陸冥之沉默了,他仔仔細細看了梁書越一陣,覺得很難記住她的樣子。
他從前實在是不大樂意待見她。
甚至有些怨恨。
梁書越與她父親當年訛人的嘴臉還在眼前,紅口白牙地說他毀人家姑娘清白。
他一度覺得惡心,一個姑娘家,胡亂拿自己的清白到人跟前去騙婚事,那得是多麽荒唐才能做出來的?
姑娘家不要聲譽了,他還要呢,就那麽憑空往他頭上潑髒水。
若沒有梁書越在期間橫插一杠,此後陸冥之的路恐怕要比先前順利許多。
可這一腔怨恨,消磨到如今,好似也沒那麽深重了。
世間萬事大不過生死,陸冥之在生死之前總能生出些不同與往日的心軟來。
說不上原諒,隻是覺得過去了。
大約梁書越同他一樣是個可憐人。
他好像要又一次眼睜睜送身邊人去了。
命硬的陸冥之從梁書越榻邊站起來,一度說不出話來,躊躇再三,最終還是抬腳跨出了門檻。
陸冥之聽到“賢貴妃薨了”這個消息的時候,一時間五味陳雜,停了禦批的朱筆,頓了好一陣子。
筆上的朱砂“啪嗒”一聲落在紙上,像一滴血。
或許這世間,就是不斷有人來了又去,一刻不停罷。
下輩子別再遇到他這樣的人了,嫁個尋常人家,雖說未必一生一世一雙人,能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冬有人惦記添衣,夏有人帶著消暑就成了。
“定元八年六月十三,賢貴妃薨,年二十五。以皇貴妃禮葬之,諡曰‘樂安慧賢’。”
——《昭史·後妃命婦列傳·慧賢皇貴妃傳》
梁書越死後,程念容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過宮門,隻隱隱約約聽見外頭吵些“立儲”之事。
程念容皺了皺眉,今上本有四位皇子,兩個嫡子一個出宮不歸一個不在了,皇三子等過了年才不過四歲,她所出的陸士衍更是個連話還都說不全的娃娃……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