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路,我食不知味,寢不入夢,走得步步驚心終身難忘。
在我到了京城那一日,燕江月那頭故意戳我的心一般地斷了消息。
我回京第十日,長寧王燕齊諧奉旨北上。
第十三日,我幼時同燕江月一起放的風箏,我帶來做念想的那隻風箏,莫名其妙短了骨架。
我捏著破敗的風箏骨架,透過宮中層層疊疊的重簷鬥角北望,隻望見一片穿不透陰霾。
我緊緊捏住了風箏骨架,連氣都喘不上來。
第三十一日,我母後忽然開始為“承歡長公主”擇婿選駙,陳閣老的嫡子,威遠伯的幼弟,她本家大越遺留人家的侄兒。
我忽然就慌了神,還未上頭的如意玉簪跌在梳妝台上斷成了兩截,我將簪子握在手裏,戳破了手掌,鮮血一滴一滴落在萬字不到頭紋樣兒的地毯上,霎時不見了蹤影。
第三十二日,也就是永盛四年的五月初四,端陽節的前日。
我接到了燕江月的死訊。
燕江月死了?
燕江月死了。
我愣在窗前久久回不過神,喉嚨裏仿佛堵了甚麽東西,卡得我嗓子生疼。
我卻一聲也哭不出來,一滴眼淚也落不下來。
我隻是忽然覺得胸口一陣發悶,漸漸地疼起來,疼得我上不來氣。
我緩緩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腿,頭靠在榻邊。
長寧王的小世子爺,第一回打仗就死了?
多蹊蹺啊,長寧王本人都出馬了,還是輕輕鬆鬆就死了主帥,韃靼人當真有這麽厲害?
我坐在地上,目光陡然就狠厲起來了——這事兒是誰做的?
長寧王一脈若沒了子嗣,對我大昭又有何好處?學當年的大越一樣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嗎?
這磨還沒卸下來呢,就要殺驢了?
我瘋了一般從地上跳起來,想去找方才給我傳話的小內侍。
思來想去,那小內侍大概是孝康太後——我四弟弟的生母宮裏的人。
我直奔壽安宮,在院子裏撞見了那畏畏縮縮要往柱子後麵躲得小內侍。
我:“你,過來。”
那小內侍戰戰兢兢走了出來,朝著我行禮:“長公主。”
我冷笑道:“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回話。”
小內侍抬起頭來,很吃力一般,好半天才敢對上我的眼睛。我就那樣盯著他看,目光狠厲,那小內侍險些嚇了個魂飛魄散,我開口問他:“長寧王世子死前,可有沒有留下甚麽遺物?或者帶個話給誰的?”
小內侍開始掏袖子。
好啊,果然有,方才怎麽不給我,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耍甚麽花招。
好半天,他才從袖子裏把那東西摸出來,放在手掌心裏頭,呈給我看。
是半截兒袖箭,斷得歪歪斜斜,倘若沒有斷,那便可以在精鐵的箭杆上看見一個清晰的鳥紋——雖然它現在已經斷得頭不是頭翅膀不是翅膀了。
我認得這東西。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