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軍打來了?”仆役雙腿發軟,嘴巴張得老大:“這我可不知道,唐軍要是打來了,那錦州不就大禍臨頭了嘛?”
“我是問你,你反倒問起我了?”公輸究吹了吹胡子,怒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哦哦……”仆役反應過來,哆哆嗦嗦地道:“大爺……大爺他不行啦。聽大爺突然吐血,現在已經人事不省了,前些日子稷城召回盧神醫,這會恐怕已在路上,這……這可如何是好?老爺,老爺……您等等……”
仆役帶著哭腔,望著那腳步混亂,跌跌撞撞向著門外跑去的公輸究,一邊追一邊喊道。
“胤雪回來了?”公輸仁躺在床上,一旁的趙氏早已經是滿臉淚痕,不斷地抽泣,公輸胤雪輕輕安慰了她幾聲,坐到了床邊,輕聲回答道:“大伯,是我。”
“好,回來就好。”公輸仁望著公輸胤雪那張臉,眯起了眼睛,卻發現自己的眼前一麵模糊,一時有些氣餒,長歎了一聲。
他本以為自己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但這催命的閻王竟是這般不通人情,從吐出那一口血之後,他感覺自己身體裏積攢的最後一口活氣泄了下去,一下子全身都癱軟無力,腦子裏也是一時清醒,一時糊塗。
“過來。”他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力氣:“我有事情……跟你。”
公輸胤雪緩緩地靠近,握住了公輸仁在空中無助搖擺的手,心裏微顫,莫名地從心裏湧出一股辛酸。
公輸仁病倒之後,幾乎沒有召喚過她,更是一次次拒絕了她想要過來探病的請求,時隔數月,公輸胤雪眼中的掌家大伯,已經蒼老衰弱得快要認不出來了。
他的兩鬢本就斑白,如今更是在臉上泛出了些許不詳的皺紋與黑斑,像是預示著他千瘡百孔的軀體中,生命力已然消耗殆盡,他的呼吸變得沉重,刺耳,令人聽著十分不安。
公輸胤雪曾多次聽那位來自稷城的盧神醫提過,倘若公輸仁能夠放下繁雜家事,少憂思,多靜心,將養幾年還是能再撐個三年五載,可惜,她這位固執的大伯從不肯聽。
他心地經營著這偌大的公輸家,隻為了它能在亂世之中如一盞長明的燈火,久久地繁榮下去,而他自己既是火油也是燈芯,維持著那火光溫暖,明亮……
如今,他油盡燈枯,生命正逐漸消散於燭火熄滅時的寥寥青煙之中,轉化為一道殘破的虛影,越來越淡。
“在祠堂的時候……我就跟你過了,對吧?”公輸仁的目光不知道聚焦在何處,“我的大限……將至。”
“大伯不要胡思亂想,盧神醫的方子都在,我……我也已經派人即刻出城去追了,您隻需吃下藥,再好好休養……”
公輸仁輕咳了一聲,嘴角含笑,但很快他開始劇烈咳嗽,一直咳到煞白的臉色變得通紅,一旁趙氏趕忙遞上了痰盂,公輸胤雪扶著他,眼睜睜看著他吐出了一大口厚重的、幾近發黑的血痰。
吐完之後的公輸仁重新躺了下來,無神的眼眸蒙上了一層白翳,他平複了一下心緒,喉嚨裏帶著沙啞,道:“你是個好孩子,隻是這種時候你就不必安慰我了,老盧回去稷城無論如何要給我想法子續命,可他這個人哪……什麽事兒都寫在臉上,我又何嚐不知道我實則無藥可救,我苟延殘喘了這麽多年,累了,也倦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