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最為平靜的語氣,開口道:“今日,我便要宣讀罪己詔,以此傳閱天下,以此寬慰我墨家黎民。”
話音剛落,群臣已然大嘩。
朝臣們似乎也沒有想到巨子會有這樣的一番決定,不管怎麽說,這世上越是身處高位的人,責罪於自己的時候,影響越是深遠,甚至之後會引起一連串後果,難以把控。
而罪己詔……
這無異於巨子親手給自己塗上汙穢,日後便是史官書寫之時,也必將如實將此事前因後果記錄在冊。
仲夫子聽到這裏,首先麵色一變,立即站起身拱手道:“巨子……”
巨子卻擺了擺手,道:“仲夫子暫緩開口。”
仲夫子一時呆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的話該說還是不該說,隻能怔怔地看著巨子,仿佛癡了一般。
但或許是天意,即便是仲夫子已經閉上了嘴,可這罪己詔卻還是沒能順利頒布,因為就在這個時刻,不知為何,地板……不,應該說整座大殿都猛然震了一下!
如果要說拿什麽形容大殿的情況,那就像是朝臣們手中端平的那杯酒,隨著不知從何而起的劇烈顫抖,裏麵的酒液也隨之掀起了波瀾,撞擊在酒爵的內壁上,迸濺開來,有的甚至整個酒爵脫手而出。
大殿之中並不全都是修行者,能如仲夫子或墨家巨子那般身形連動都沒有動一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不少朝臣都因為這猛然的震顫,踉蹌著摔倒在地,很多人手裏的酒爵都落到了地上,一時間,滿地流淌著馨香的酒液。
“發生什麽事情了!”
“地震?”
“地震也不該隻是震一下,而且剛剛那一下……哎喲,險些把我的腰給震斷了。”
“難不成是什麽東西塌了……”
整個大殿失去了原本的肅穆,在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之中,不少人甚至已經開始想著大殿門口逃亡,隻是從大朝會開始以來,大門就已經被緊緊鎖住,即便他們用力去敲,也不可能撼動分毫。
阿布此刻也顯得有幾分慌亂,趕緊放下了手裏險些打翻的酒爵,皺眉看向高長恭道:“長恭哥,這裏似乎不太安全。”
坐在位上的高長恭卻依舊神情淡然,甚至連喝酒的動作都穩定如常,這個樣子很難讓人相信他如今根本不能動用氣血修為,那他是怎麽在剛剛那樣劇烈的震動之下穩穩坐住的?
沒有答案,阿布也沒有時間去思考和深究。
“阿布,不要慌亂,還記得我教過你什麽?”高長恭看了看那落在地上的酒杯以及那些晶瑩的酒液,嘖嘖兩聲,遺憾地搖搖頭,“倒是可惜了這好酒。”
阿布緩緩地安定下來,臉上也有些羞愧,低聲道:“是……長恭哥你說過,為將者,要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
盧越人卻笑道:“得了吧,你這位長恭哥就喜歡賣弄,什麽變不變色的,你要是有他那修為,自然遇上什麽都不會變色了,現今你還隻是個年輕人,遇事慌一點又有何須掩飾?人之天性罷了。”
高長恭無奈地看著盧越人,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拆我的台?我在這裏教孩子,你倒好,專說不中聽的,也不知道你這樣子怎麽當上了為人師表的總教習……”
眼見兩人在這種時候還能笑嗬嗬地吵嘴,阿布才真的放心下來,同時更加佩服起兩人的心態。
突然,亂哄哄的大殿中回蕩起巨子中氣十足的聲音,猶如浪潮一般澎湃人心:“諸君不可慌亂!荊吳大將軍還在殿中,爾等如此失態,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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