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消絳蠟,露浥紅蓮。桂華流瓦。纖雲散,耿耿素娥欲下。
自接過府主佩劍,責任與權柄一並肩挑,內外多少有幫襯,劍上月華傾瀉,卷中筆墨浸濡,時日漸久,方知以往教誨句句是真。
目掃闔桌親眷,觸及木劍如被灼一掠迅去。至親之去,時日難消磨,如石沉水,麵上向來風平浪靜,單單隻有自己曉得水下景況。垂眸注視麵前一碟冰皮奶黃月餅,手中所持長杆煙槍隨袖垂在椅側。昔昔都成玦,難得佳節,倘若沉緬傷痛,未免於日後眾人士氣有損,況且——
——他若能見,則必不樂見。
煙槍一敲桌麵,上身略前傾肘支桌上。聲調稍稍拖長開口。
“喂——。我說,沒有必要這麽嚴肅。難得佳節,怎麽說也笑一笑,少擺著臉嘛。”
“寧叔既然已經開了個頭,我便接著講。祝寧叔少操點心,府內能理事的不隻有你一人。大師兄呢,武學精進,給慕容府爭麵子。”
“丁淩霜,既然認了我這個朋友,日後武學切磋必然不少,若能看見你有一回和別叔持平,那也算遂願。”
“至於表弟——大哥沒多講的,隻祝你日進鬥金。常回慕容府看看,釣魚之術尚未分出勝負呢。”
盞中七分桂色,映滿月珠沉。
自入席間,明顯感知府中氣氛不同尋常,想來從小勝雪歸家,另一名小友到來後,還是頭回如此鄭重舉席。
不得不來。
烏眸鎖在高位斜陽之上,等人話音落定,也不見席間有何緩和,其中緣故,不想也知。
逝者不可追,月有圓缺時。
默數了十數點在心頭,抬手接他月餅一牙在盤中以細簽撥弄。
“城南的蛋黃內餡,一向做得最好。”
輕提一句略略帶過話題,也是將他話語在心頭過了一遍。此言難有後續,也隻得
專注去那小份的節日軟點之上。
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
——入閻王,問殊途,若說過往中秋之時,偶與肅英共飲,已是最為難得。歲月再往前推移,割袍償恩,一辭閻王鬼途,自幼到成年,記憶中,未曾見得如此豐盛之中秋宴。
麵上如常,心下局促。
昔日鬼市與隨風起一決,又敗於遙星公子,加入慕容府,一見天劍煙雨。往事逝去如煙,卻曆曆在目。深知境界未及,唯有勤苦修煉,但尚遠遠不足,劍藝之外,更多的是——
‘——要有一座真正想要跨越的高山,人生才會突然有了意義。’
年紀相仿之人談心,雖早時稍有微詞,此言卻是出自肺腑。在知曉天高地厚,亦理解何為藏鋒,為何藏鋒。
沉默於言,夜宴席上眾人等待自己開口多時,若問何事滯於心,亦化不出言語。但憶起天劍煙雨那執拗脾氣之下,此番躊躇,定是惹人不悅。
倏地站起離座,端起隨身多年那食器。
“慶中秋,酒醉飲,不歸時。”
初心莫忘,腳步也別滯此不前。
高瓊一何綺,明月複流明。重軒望不極,餘暉攬詎盈。鏡華當牖照,月影隔雲生。
早早幾日,便與寧叔通信,得了叮囑中秋回家過節。家字入眼,如石擲湖,漣漪忽生,心口泛暖。自小流浪四海,嚐遍百家飯,世冷暖,對“家”早已模糊,徒留一個盛了惆悵的影子。
曆經鬼市亂,玄武道,本以為自身不過局外人,卻莫名踏入漩渦。沉寂許久,忽而再起,當畫卷舒展,女子溫婉入目,遲來的情緒終於蘇醒。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