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丞沉默。
顧深亦沉默。這些年他一直有意無意的隱瞞自己是顧丞兒子的身份,除了因為顧丞吩咐過要低調以外,更多的,還是因為那件事。
想起那件事,顧深心裏微澀。
那時顧丞還沒被調到洛京,一家人都還待在澤陽。
旁人都說,澤陽城裏最讓人羨慕的就是白家幺女,上有父母兄長寵愛,下有佳子麟兒繞膝承歡,且又同丈夫伉儷情深,真真是妥妥的人生贏家。
顧深自己也一直是這麽以為的,直到那一天他無意間發現了父親書房紙簍裏揉成一團的信,一封忘記燒掉的信。
那段時間外婆身體有些不舒服,母親去照顧外婆,隻有顧深和顧丞在家。
一天清晨,顧丞被一個電話急急的叫走。
看著父親的專車一溜駛出大門,顧深將視線投到父親的書房。
他在書上讀到燒香祭祀亡靈,亡靈能聽到生者的祝願。
那如果他燒香給活人,活人可以聽到他的祝福嗎?
所以他就把心思打在了父親書房裏的小供案上,隻是父親的書房一般不叫人進,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機會,準備偷偷溜進去。
顧深將書房的門輕輕打開一條很小的空隙,側身悄悄潛進去,迅速而又小心翼翼的合上門縫。
看見房間一側的小供案上仍未燃盡的香,顧深嘴角輕抿,父親也是剛祭祀完誰嗎?
恭恭敬敬的跪坐在蒲團上,顧深閉著眼靜默了半晌,然後對著供案上的觀音大士扣了幾個響頭。
顧深站起來,從一旁的一摞香中抽出三根,仔細的點起。
待他手上的香也如香爐裏的香一樣揚起嫋嫋的清煙後,顧深虔誠的將香插在了香爐裏。
顧深盯著觀音慈悲卻寶相莊嚴的眼睛出神,也不知道那個小丫頭能不能感受到他的祝福。
清晨還帶著些微寒意的風穿過窗襲來,顧深猝不及防的“阿嚏”一聲。
他忙抬手捂住嘴。
糟糕!忘了他還感冒著呢。
雖然家裏現在沒人,可還是要小心一些,父親的書房平常不讓人進的,尤其是這兩天,他心情正欠佳,還是不要老虎頭上捋毛比較好。
這樣想著,顧深急忙彎腰去翻書桌旁的紙簍。
他剛剛不留神把鼻涕紙扔進去了!
父親心思一向縝密,如果不湊巧看見了,定會疑心有人偸進他書房,到時候徒增不必要的麻煩。
顧深揀出紙簍內自己的鼻涕紙,正準備去把剛剛插的香也收走,視線卻被紙簍裏被揉成一團的宣紙緊緊牽扯住。
父親的毛筆字一向好看,怎麽會丟掉呢?
墨寶遺失,顧深心裏有些可惜,不如他揀出來自己留著也好。
可是,當顧深看見平展開來的宣紙上的內容時,他的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
皺巴巴的宣紙上,一個個漢字鐵畫銀鉤、骨氣洞達,可是卻宣示著字的主人的秘密,一個騙了所有人的過去。
準確的說,這是一封信,一封寫給一個女人的信。
而這個女人既不是顧丞的母親,也不是顧丞的妻子白芍,而是因他而死的初戀情人——阿濛。
初夏的早晨,漸漸升起的熱氣從窗外悄無聲息的漫進屋內,顧深覺得有些熱,手上的汗居然浸濕了這張宣紙。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