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無遮無攔地在荒敗的柱國公府遊走,從北窗穿入空蕩的房間,又從南側溜出來,轉過顧一白的身側,帶走了他身上的溫度。
張禾的話問得很清楚,卻因為太清楚而攪亂了顧一白的思緒,心裏,腦子裏,這一瞬間仿佛都空了,他睜眼想看清楚麵前之人,卻被揮不去的黑暗擋了下來。
“我母親的玉佩如今還在你那裏嗎?”張禾問道,話裏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
“不……,不在。”
“你扔了?還是……”
“沒有。”顧一白趕忙說道,“沒有。如果還在我這裏,我會珍藏好的。歸禾,我與你母親是我們那一輩的恩怨了。人年輕時做的事,無從去說對或者錯,隻不過是選擇。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便讓它繼續過去吧。”
“你沒有後悔過?”張禾問他。
顧一白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搖了頭才意識到太黑,張禾看不見,可讓他去說出‘不曾後悔’這幾個字,他卻又說不出口。
“先生,你可願意收下我的這塊?”蘭芯把那塊幾乎透明的玻璃種翡翠遞到他麵前,上麵刀法純屬地刻著一叢待放的幽蘭,葉片柔韌暢快,花朵仿佛能散出幽幽清香。那是名家董千壽的手筆,顧一白一眼便看出來了。相比之下,自己的那塊玉佩顯得真是寒酸而可憐。
“還是還給我吧。”顧一白伸出手去。蘭芯撅了撅嘴,卻將自己的那塊放在了他手心裏,笑道:“你不收下就說明你喜歡我。”
顧一白無奈一笑,手指摩挲著那塊沁涼的玉佩,“那我收下了你又怎麽說?”
蘭芯有點羞赧,將他的那塊玉佩放在兩掌中間,像一個祈禱的模樣,“贈我以美玉,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說完,她竊竊地笑了,側頭睨著顧一白說:“我要等著先生。”
蘭芯美好而單純,那一個瞬間,讓顧一白忘卻了很多東西,讓他覺得整個世間也都是美好而單純的。就像蘭芯那樣,不用躊躇,不用掂量。
可世間到底不是這個模樣,蘭芯的光芒也隻照亮了那一個片刻,很快,柱國公就告訴了他這世間原本的麵貌,一如他一直以來認識的那樣。
蘭芯,隻是他一個明媚而短暫的夢。
慕柱國公之女張蘭芯之名的西京公子很多,從她及笄開始就不斷的有人上門說媒、求婚。這所有的人裏,他顧一白大概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可就是這最不起眼的他,卻拿著蘭芯的芝蘭玉佩。那是柱國公送給蘭芯的,從她周歲起便佩在她的身上。
“憑你,又給得了蘭芯什麽呢?”柱國公問他。
顧一白坐在下手座上,聽柱國公對他說話,便有點緊張的往前欠了欠身子,恭謹的姿態卻換來柱國公一個輕蔑的神情。
“我的三個兒子都死在了戰場上,隻有蘭芯這一點骨血了。從一落生,她便是我的心頭肉、掌中寶。我發過誓,我一定要給我女兒最好的一切。”柱國公指了指他,厚實的手掌上滿是積年傷痕,布滿粗糙老繭,“包括婚姻。”
“她年紀小,不諳世事,而你不該不懂這些。”柱國公接著說道,“你以為唬得她對你動了心,便能過去我這一關?那你就錯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