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跪下

柳綿綿的手一頓，正想說“不見”的，然而那兩個字在舌尖打了幾個圈兒，最終還是作罷了。她從繡棚前站起身，走到前麵，對小籃子淡淡吩咐道，“你去把他叫進來吧。” 霍遠之來找她，所為什麽不用腦子也能想得到。 他這個時候會來找自己，無非也就是想要求自己對白欣欣網開一麵了。皇帝將白欣欣的處置權交到了自己手上，那個意思就是不管她怎麽處置，是殺了也好，還是打一頓再殺，又或是直接放了，他都不會再過問一次。求自己可要比求皇帝更容易，也更簡單。 短短幾天不見，霍遠之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許多。看到她出來，霍遠之的目光閃了閃，似乎別有深意，又似乎充滿了黯然。他給柳綿綿行了一個禮，沒有稱呼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她，“我此次來找你，所為什麽，想必你心中已經有數。” “不。我沒數，你心裏想什麽我怎麽知道呢？”事實上，他心裏在想什麽，柳綿綿從來不知道，他不屑讓柳綿綿知道。以前她也曾想要靠近他，可霍遠之也連這個機會都沒有給過。 霍遠之知道柳綿綿這是不接他的招，非要他說出哀求的話，頓了頓，說道，“我來找你，是想請你網開一麵，高抬貴手，放白欣欣一馬。” “什麽？”她像是沒有聽清一樣，又重複了一遍，“你說什麽？你讓我放白欣欣一馬？霍遠之你腦子沒問題吧？” “白欣欣是誰？是跟我有殺子之仇的人。我受了那麽多的苦，十之八九都是因為她。你讓我現在放了她，這話你怎麽說的出口？我放了她，那我當初受的苦又算什麽呢？縱然我現在殺了她，也不能抵償我曾經的痛苦，但如果不一點兒都不讓她受罰，我心裏的怨恨，如何平息？” 她看著霍遠之冷笑起來，“你這是把我當成什麽了？就算我不是為了我自己，還有我的那個，從未有幸能到這世上來走一遭的孩子呢。” 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十分陰森，一瞬間讓霍遠之仿佛置身當初被沉塘的那條黑漆漆的大河旁邊。那天晚上，北風呼嘯，從他身側咆哮而過。他站在岸邊，舉目看著麵前這一切，隻覺得河水好像怪獸，能衝上來把他吞噬。 是啊，他們兩個之間，不僅隔著這麽多的恩怨情仇，還有個從未出世的孩子呢。就是為了那個孩子，柳綿綿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同意他的要求。 況且，他用什麽來讓柳綿綿同意呢？ 他抿了抿唇，十分艱難地說道，“我……知道，我們兩個都欠你很多，但是，欣欣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也曾答應了她的父兄，不能讓她有事。所以，我不會讓她死。我求你，網開一麵，放她一條生路吧。” 如此情真意切，真是讓人感動。 然而柳綿綿卻隻是嗤笑了一聲，“她的父兄將她托付給了你，關我什麽事？你要報恩那你就去報，把我拉上算什麽？” 霍遠之抿住唇，默然了片刻之後，他說道，“隻要你放她一馬，從今往後，我願意當牛做馬。任你差遣。” 他慢慢掀開袍角，在柳綿綿麵前跪了下來。“我堵上我的尊嚴和後半生的自有，換她一條生路，你可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