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淺水邊的生意

他修了一條嵌滿石階的小路，從淺水的河邊一直通到他家門前，再伸向上遊的河邊。小路兩旁就是如今這鱗次櫛比的鋪位。 小三峽的巴霧峽地段，河水太淺，坐在遊艇上的遊客必須下船，沿著河邊的一條石蹬小路走一程。這條路長不過一裏，兩邊全都擺滿了小貨攤，所有攤位都打出彩色的傘罩。遠看就像一條彩龍身上的錦鱗，十分誘人。 攤位上賣的品種實在繁多，最招人眼目的當數本地特產，有中藥材天麻、蚤休、何首烏，有裝飾品三峽石、墨玉圖章、小金龜，有小食品如烤河魚、麵粉炸蟹、巫山筍片，有紀念品像三峽光碟、古錢幣、郵票以及介紹三峽懸棺等古代文化的圖冊……生意當然是出奇的好，因為所賣的東西幾乎都是三峽特有的，而且經過了龍門峽和巴霧峽那麽長的路程，遊客都沒有看到一個攤位，竟然在這深山深處突然發現了一處繁華的市廛，誰都想買點什麽回去做個紀念。 同行的幾個旅途朋友站在石級高處，對著河穀反複眺望。他們望什麽呢？其中一個旅伴說，他已經揣摩到了這些生意人的先輩當初的發現了。他向我們描摹著：某一天，有人背著行囊將要隨著其他生意人遠離家門，到龍門峽以外的喧鬧市口去圖謀發展的時候，他登上石級，放眼一望，就望見河裏的遊船上走下來一行遊客（像我們今天一樣），沿著河邊的沙灘慢慢伴著船隻向上走去。他知道那是一段淺水河道，船太重就會擱淺。他知道船不得過去意味著什麽，就在舵手皺眉歎息的當兒，他忽然舒眉大笑了一聲：我要發財了！我的財發在淺水灣。 他修了一條嵌滿石階的小路，從淺水的河邊一直通到他家門前，再伸向上遊的河邊。小路兩旁就是如今這鱗次櫛比的鋪位。 後來，旅遊區管理處始終沒有疏理那截河道，想來與那兒的生意不無關係吧，那裏已經不再是一兩家的生意了。無論他們的生意多麽興隆，讓人隻佩服那登高一望的人，他在別人一個勁地埋怨交通不便時，從心裏感激著不便，並且也感激上蒼——天下無處不生財呀！ 有時候，向著那曾經熟視無睹的地方多望一眼，或者向那成為障礙的地方多望一眼，說不定便發現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