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下雨的天空黑得比以往都要早,街上幽弱的燈吝嗇得不願照亮他所在的地方。他仿佛和夜色融為了一體,街上偶有路過的行人,沒有一個發現了他的。
直到後來,一個十一二歲頗顯稚嫩的小姑娘出現在他麵前。手裏舉著一把傘,約摸傘骨太重,她有些托不住,隻好扛在小巧的肩膀上。從瓦簷落下的雨水,滴滴答答地打落在她的油紙傘上,順著滑落在地,也為他遮擋了片刻的風雨。
姑娘仿佛似一道光,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他,把他的髒汙和狼狽全部暴露在人的視線裏,用那雙純淨透徹的眼睛,看得黑白分明。
薑慕是不願意讓人這麽湊近他,看得這麽仔細的。即使因為小姑娘的幼稚無知,他也不想讓那雙純淨無暇的眼睛看到世上黑暗的角落。
姑娘穿著粉衣羅裙,她身後的街道上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的四個簷角,都掛著一盞燈,那熹微的燈火把她小小的輪廓身影微微鍍亮,在燈火下,夜空裏四處飄飛的是濕潤如白鴨絨毛的雨星子。
那些雨星子在燈火的折射下,略顯晶瑩。些微的泥漬打濕了姑娘的裙角。她本來可以幹幹淨淨的,大約也是年輕心性,卻依舊要下得馬車來,舉著傘歪著頭看他。
薑慕測過身,把頭垂下。他除了自己,不想與別人有任何的牽連。
馬車的窗簾被撈起,一名老者靜靜地看著。他該是十分疼愛這小姑娘,和著車夫和一個丫鬟,一行人將將參加完別家的晚宴,正好歸家時從這裏經過。他也很和善講理,竟允許自己的寶貝千金在這樣一個雨天裏下馬車去接近一個乞丐。
老者等了一陣,出聲說道:“念兒,該回去了。”
城裏的乞丐很少,就算有也不會像薑慕這樣自找罪受地蹲在這個連雨都遮不全的窄小屋簷下。身體發膚所帶來的苦楚,哪裏能勝過他一無所有的心痛。
姑娘問他:“你冷嗎?”
薑慕不回答,唯有把身體更側過一些,幾乎是背對著她。
過了一會兒,姑娘便離開了。但是她卻把她的傘撐在了薑慕的腳邊,替他遮擋從屋簷落下來的雨水和屋簷外的春雨星子。
車夫把姑娘抱上了馬車。等到薑慕終於有勇氣回頭看一眼時,馬車已經緩緩走出了很遠,隱約隻看得見依稀的簷角燈火。
薑慕看著麵前的傘,雨珠在傘紙上一顆顆地渾圓,滑落。
看得出來,那是一個從小便備受寵愛的生活得無憂無慮的姑娘。她還能保持著一顆善良的心,委實難得。
薑慕隻沒想到,後來,那小姑娘竟又回來了。在他饑寒交迫的時候,快要睡著卻不知道明天是否能醒來的時候。
同樣是坐著馬車,車轍咕嚕嚕地在濕潤積窪的青石路麵上滾動著,離他越來越近。
馬車在薑慕那裏停了下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姑娘在車夫的攙扶下走下馬車,車夫及時叮囑了一句:“雨天路滑,小姐小心。”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