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文華殿。
上午辰時剛過,幾位內閣輔臣,兵部尚書,戶、兵兩科的幾位給事中,河南道監察禦史和湖廣道監察禦史等,奉召進宮。
龍案前,這位三十一歲的崇禎皇帝滿臉憔悴,兩鬢白發雲生。
他伸手虛引,讓眾人平身,然後歎口氣,神情憂傷地道:“朕禦極十有四年,國家多事,又遇連年饑荒,人皆相食”
過了一陣,他更加悲觀自恨:“朕為下討賊,不意在數月之內,福王和襄王都死於賊手,此皆朕不德所致,真當愧死!”
首輔範複粹連忙跪下相勸:“陛下勿悲傷自責,此乃氣數所致”
連年大災,匪患屢剿不滅,這不是數有變是什麽?整個大明的人都知道,不用自欺欺人。
崇禎歎了口氣,道:“就是氣數,亦須人事補救,然近幾年何曾補救幾分?若得補救,賊勢為何仍如此猖獗?”
幾位大臣都是人精,瞬間聽出皇帝語氣中含有責備之意,連忙俯伏在地,不敢做聲。
崇禎算是個實在人,今日無意將責任推到他們身上,揮手讓他們起身。
他翻看幾人的奏疏,問兵科都給事中張縉彥:“爾前疏提到河南之事,現當麵奏來。”
張縉彥出班跪奏:“臣啟陛下,督師楊嗣昌出兵一年有餘,惟起初報了瑪瑙山一次捷,丁啟睿督師,近來寂寂無聞,威勢漸挫,隻一次禹山捷和麻城捷,須另選一位大將助他,方好成功。”
當官的話很有意思,話裏帶話,無時無刻想著給政敵下黑手。
張縉彥這句看似簡單的話,卻把兩任督師給點了,就差罵成廢物。
原因很簡單,張縉彥和楊嗣昌、丁啟睿政治不合,也想趁機舉薦自己人,擴大在朝影響力,使勁往上爬。
有戶部官員替丁啟睿話:“督師身在湖廣征剿獻賊,如何照管到河南之事?不如再遣大將入河南,專剿闖賊?”
崇禎聽了有些怒意:“先前也遣了朱大典,這便是大將,為何河南匪患屢剿不滅?”
朱大典,崇禎十四年六月受命總督江北、河南、湖廣軍務,現在的官職是總督漕運兼巡撫廬、鳳、淮、揚四府,鎮鳳陽。
也就是,現在朱大典人在鳳陽,不想管河南軍務,而丁啟睿作為督師,卻一心撲在湖廣的張獻忠,壓根不敢去河南跟李自成打,明擺著專挑軟柿子捏。
中原幾省之地,半年之內搞了三四個督師、總督,足見崇禎內心焦躁不安,盼望剿賊速成,以至於搞得現在追責都不好追。
那戶部官員被懟的不敢回話,退到一邊。
崇禎向群臣掃了一眼,問道:“李自成是從何處去往河南的?”
戶科給事中章正宸見機會已到,躬身奏道:“聽賊是從四川來的。”
兵部尚書陳新甲立在一旁,聞言大驚,趕快糾正道:“賊從陝西來,非從四川來!”
二人隻兩句話,又是一次官場交鋒。
戶科給事中章正宸時常彈劾督師楊嗣昌和兵部尚書陳新甲,連西廠的人他也彈劾,請皇帝革除西廠,閹宦們直呼其為鐵漢子、真男人。
章正宸“賊從四川來”意思是李自成他們從當初楊嗣昌的轄區跑出來的,楊嗣昌他就是個廢物,現在死了,也應該拉出來領罪鞭屍!
而兵部尚書陳新甲是楊嗣昌的弟,他自然要護著屍骨未寒的大哥,糾正“賊從陝西來”,替大哥摘鍋。
崇禎如何不知二人心思,又問:“張獻忠現在何地?”
陳新甲回道:“六月時張獻忠率部打南陽,東略信陽,目前尚無新的塘報。”
一個兵部尚書居然不知逆賊的最新動態?
崇禎怒形於色,再問:“獻賊在南陽、信陽之間,萬一逃出與闖賊會師再攻開封,豈不下震動?開封可有重兵防守?”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