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怎麽好,若真是……這孩子的心不就毀了嗎,都因我沒把他教好,可我、真的盡力了……”
她自是盡力了,就像這些年的深宮歲月,帝妃二人將她作為皇後的尊嚴一再踐踏,她也依然如崖畔之花般幽美堅強地綻放,孤冷的處境、凜凜的冶麗,自己為自己維係著該有的嫻雅莊重。
這孩子的心不就毀了嗎。
最先從她腦海裏閃過的,不是大禍臨頭的恐懼、情敵遭殃的竊喜、撇清罪行的心機……而是,她那孩子,被嫉妒和憤恨所吞噬的心。
太子乾雖被父皇寵愛驕縱,但還有這樣一位嫻柔溫良的母親關愛,原不該讓心魔燃燒至此。
“這不過是一群好事之徒胡亂猜測、”連他自己也感到詫異,素來清靜冷情的秉性,今夜卻一再將這空有心意卻毫無用處的安慰之言脫口而出。
“謝謝……”她竭力收了淚,用衣袖掩了淚痕斑斑的臉:“你先回去吧,別被我攪擾了心緒,我心裏亂得很,想獨自在這冷風裏,醒一醒。”
他點點頭,鬆開了扶住她的手,幾乎擔心她纖細的身體會似落花般曳地,好在還有這些年來堅忍的餘影。她靠著宮牆,柔弱的身影在幽涼的月華下,綿延成一縷歎息。
一個對情敵之子都心存溫慈的母親,斷不會隨意懷疑自己的孩子,她這般傷心卻是為何?
隻怕太子乾對她有過言辭甚至行動上的透露,或許她在來梨花林之前,還用心地勸說過,以為自己終於將他勸下,遂帶著他煩鬱的心情,出來讓冷風消散。怎料一聲驚雷,打破了短暫的平寧,慣子如殺子,她憂心的事,終還是發生了。
公子丞雖然百思縈心,腳步卻不敢停,因為宮燈愈亮、人聲愈雜,各宮想必都已得知了消息,位分高些的嬪妃連忙趕往椒香宮,深恐去晚了落下話柄,位分低些,不能直接前去的嬪姬也都遣了內侍來探消息,若是讓唯恐天下不亂的惡人尋出蹊蹺——
皇後和公子丞僅一廊之隔,這惡意森森的端倪,足夠讓本就震怒的帝王用以最可怕的揣測與懲罰。自己雖無名無實但好歹是貴妃之子,大難臨頭時或許還能保命,而她呢?冷風中的崖畔之花,會被吹得,連餘香都散盡。
“這不是公子丞嗎?你這是、散步回來?”
緊趕慢趕,還是在繞去椒香宮北門的路上,被兩個嬪妃的車輦給撞上了,引路的內官好奇地問道。
“嗯,到禦花園走走,聽聞母妃的消息,就趕緊回來了。”他記得經過禦花園時並無一人,遂誆了這麽句話,也無人能查實。
車輦上的嬪姬是一對堂姐妹,秀嬪和麗嬪,平素也還算得寵。兩人聽了他的話,應是悄聲耳語了幾句,不過覺得這位公子一向似有若無,現下貴妃的情形又尚不可知,沒必要先找事,但這番相遇,自然先記在賬上。
他常年幽居,清淨慣了,對於這些細節格外敏銳,就好似寧靜的湖泊倏然飄入一縷塵埃般,顯而易見。
因此,他便不再往北門走,而是和車輦一道,去了嬪妃拜訪時所走的東側門,
公子丞不知怎麽回事,突然出寢宮閑逛,又急匆匆地回去了,別是去見了什麽人吧?他不想有半分懷疑落在她的身上,而且,他還隱隱有種期待,想再看看她,畢竟見她的機會實在太少了。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