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別光顧著說話，來把這個搞掉。”黃戰奇拿著筷子指著服務員剛放下的日本料理，同時等這道菜轉到趙亮麵前，道：“趙哥，你年齡最大，你先來。”趙亮道：“我吃不慣這個，來，張弟你嚐嚐。”張揚第一次見這種生食，自然不知道吃法，想嚐嚐是啥滋味，又怕吃法不對，鬧出笑話來，便也跟著趙亮的話說：“我也吃不慣。”張揚想看過其他人的吃法，自己再下筷子。待下一輪轉到自己麵前時，他拿起筷子蠢蠢欲動地說：“看來你們也吃不慣呀，不吃浪費多可惜，我來為大家分憂。”說完，他夾了兩片三文魚在醋酥芥末的小碗裏沾了一下，再放進嘴裏，頓時一股穿鼻的衝勁刺激得他眼淚汪汪：“哎呀！哎呀！——我一直就是受不了這個，所以不喜歡吃。”黃戰奇道：“越是怕吃，就越不適應，以後碰到就吃，慢慢就習慣了。”趙亮也拿起筷子夾了一片。
宴席進行到中場，每人麵前又加了一個小淘罐，張揚打開一看，近乎米粥狀的湯裏好像泛著兩瓣紅棗，暗想，就這點粥也值當弄個小罐每人發一個呀！酒店也無非在故弄玄虛罷了。就聽楊政權道：“這個好，這個好，大補的，還抗癌。”又聽趙亮問：“像這樣一份鮑魚，這個酒店多少錢一份。”
“五十左右吧，我要的是大鮑。”黃戰奇深怕自己錢花了，別人還不知道，所以特別強調了一個“大”字。張揚聽了，慶幸自己沒亂說話，否則，別人非說他沒見過世麵，甚至連個常掛在嘴邊的海參鮑魚都沒吃過。然後目視一周，點了在場的人頭，乖乖，光這一道菜就要1300塊呀！此後每見一道稀罕菜，他都格外小心，確保自己不鬧出笑話。
飯後，他們又在這個廳裏各自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娛樂項目，張揚自然在唱歌的時候露了一手，贏得了頭彩，總算找回了幾分自信。臨別時，黃戰奇又送給張揚一個手機靚號，以表達對張揚的特殊感情，張揚幾番謝絕不掉，最後隻好收了下來。
再說王守仁，本來就認為老婆樊星跟張揚關係不清不楚，找張揚談談卻又被一酒瓶砸破了頭，而且自己承擔了醫療費，還沒地方說理，深感特別地窩囊，男人的尊嚴被踐踏得到了孰不可忍的地步。出院的時候，三伏天還未過，他就不得不戴帽子出行，好在這時期太陽帽比較流行，隻是趕夜場還戴著，就有點不合時宜。每每有人叫他脫帽，他必說白天戴習慣了，拿下來有些不自在。其實他被張揚砸傷一事，沒有不透風的牆，在他的圈子裏早已傳得沸沸揚揚，隻是人家當麵不願意捅破。但王守仁從別人詭笑的反應中，也感覺到人家可能知道個七八成，便又會憤憤窩火起來，盤算著找幾個人收拾張揚一頓，以解心頭之恨。他思來想去，最後選中了樊星的遠房堂弟樊四，也就是他的客車司機。
樊四一共兄弟四個，他排行老四。父母都是文盲，對孩子的名字也不太講究，但又迷信癩名字的孩子好養一說。聽說樊大剛生下來，要起名那會兒，他爹一看是個男孩，就喜不自禁地說：“男孩好，男孩好，我看就叫蛋把子吧！”好像這男性最突出的特征更能彰顯他家生的是個兒子。他娘一聽不高興了，即刻反對道：“你個死鬼，癩名字也沒你這麽癩的，孩子大了再喊‘蛋把子’怎麽抬得起頭，找媳婦都費勁。哪能還像你名字那樣，還還還叫什麽‘狗蛋子’，被人喊得我聽了都臉紅。”他爹隨口又說：“那就叫‘大子’。”這裏的“子”應該讀輕聲，字典裏的解釋應該是“附加在名詞、動詞、形容詞後，具有名詞性。”絕不是“子女”的“子”的同音同義。後來再出生的，依次就叫二子、三子、四子，到了他們上學的時候，幹脆就連根倒，分別取名樊大、樊二、樊三、樊四，倒也簡單明了。在生產隊那會兒，他們爹娘白天忙著掙公分，晚上回家又得忙著操持家務，也沒時間去管教他們這四個兒子，到睡覺的時候隻要到地鋪上點夠人頭也就心安踏實了。特別是樊四3歲那年，應該是1976年吧，因為他家在床底下偷養的雞下了個蛋之後，非“咯嗒咯嗒”地炫耀幾聲，被鄰居聽到告了密，他爹娘被生產隊送到公社，批來鬥去地割了半年多的資本主義尾巴。這期間，莊裏人見他們兄弟四人可憐，有的偷偷喊回家吃一口，有的偷偷塞給幾個粗麵饃，有的乘著夜色偷偷從門縫給放點吃的，他們饑一頓飽一頓的就像散放的鴨子，棉襖棉褲的破洞炸出的棉花活像巨大的爆米花，也沒人給補上一針一線。後來改革開放，政策允許了，他們的爹娘卻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隻是老實本分地守著生產隊分給的那幾畝薄田，在地裏刨生活。當一個個萬元戶戴著大紅花回鄉，又名聲遠播的時候，他們一家才幡然悔悟，但似乎又覺得起步太晚。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