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的懷抱

吃飽喝足，兩人圍著火堆並排而坐，四周萬籟俱寂，唯有木柴偶爾發出“劈啪”的輕微響聲。 一層秋雨一層涼，一陣夜風吹過，江離猛地打了個寒顫，她往火堆旁又挪動了幾分，才覺得身子暖和些。 天幕低垂，新月彎環，這樣的夜色和多年前的某個記憶相重合，江離突地開口道，“大魔王，你信這世上有因果報應嗎？ “唔~”，蕭珩手臂枕在腦後仰麵看著星空，懶洋洋應了一聲，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江離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幽幽道，“我不信！如果真有因果報應，為什麽好人沒有好報，壞人卻能逍遙度日呢？” 蕭珩聞言坐直了身子看著她，黑色眼瞳之中映著夜空的星，隱隱有絲擔憂一閃而過。 江離的目光望著遙遠的夜空，又似乎透過夜空看著別的什麽東西，她自言自語道，“我跟你說過我爹吧，我爹他妙手丹心，懸壺濟世，從他手上救下的人命何止萬計？可效力多年的主家卻誣陷他害死了自己的妻子，結果我父親含冤鋃鐺入獄，最後慘死獄中！” 說到這裏她眼眶微紅，似乎已完全沉浸在回憶中不能自拔，“他們都說我爹是畏罪自殺，可我知道不是！我爹仁心仁術，當年連處處給他使絆子的對手都毫不猶豫出手相救，又怎麽會害死對自己有恩的主母呢？他一身鐵骨，不是他做的事絕對不會屈打成招！更不會自尋短見背上弑主的惡名！可他還是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獄中，最後連屍身葬在哪裏都不知道！你說，如果真有報應，為什麽我父親會落得如此下場？！” 蕭珩幽深暗黑的目光看著她，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江離情緒有些激動，牙根緊咬雙眸通紅，“那主家生時家大業大，妻妾成群兒女繞膝，安享晚年直至壽終正寢，死後又有子承父業，受眾人祭拜立碑刻書名傳千古！而我父母呢，忠心侍主多年，一個枉死獄中，一個身首異處，連帶著家中上上下下十餘口人全都死於非命，最後被人往亂葬崗裏一丟，連個囫圇屍首都尋不著，讓我想拜祭都不知道往哪個方向！你告訴我，這算哪門子的因果報應！” 她越說到後麵聲音越大，眼裏噴著怒火，胸膛也隨之劇烈起伏。而回憶的閘門一旦打開便再也收勢不住，那暗夜中突如其來的殺手，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被割斷喉嚨的眾人，血流成河的小院，被血水染透的藥草，還有母親寧可被人砍斷頭顱也不願挪動一步的灶台，隻因灶台下還藏著小小的她。。。 八年前被滅門的一幕就那麽清晰地再次湧現在眼前，江離握緊了雙拳，指甲都深深嵌入了肉中，卻抑製不住身體的顫抖。她倔強地仰著臉，不讓眼中的淚水滑落，啞聲道，“你說為什麽，為什麽命運這麽不公！為什麽好人不長命，壞人卻沒有得到一絲應有的懲罰！” 星光映在她的眼裏，蒼白的臉上，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滑落而下，那麽晶瑩剔透，但卻像是一根針，狠狠紮在了蕭珩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這樣的江離是陌生的，是倔強的，也是，令他心疼的。 幾乎沒有思考，他一把攬過了坐在一旁的江離，將她狠狠嵌入自己懷中，沒有安慰的話語，隻是用力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江離這麽多年來東躲西藏四處漂泊，從沒有一個肩膀可以讓她依靠片刻，她也麻木地令自己不去想從前的事情，逼迫自己要如以前一樣樂觀開朗！但今日伏在蕭珩的懷中，她猶如漂泊多年的小船終於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口，終於可以暢快淋漓地哭了起來，這麽多年來積埋在心中的痛恨，不甘，委屈，終於在今夜找到了宣泄口。 夜色寂寥，秋風蕭瑟，風中隻餘江離的哭泣聲隨風傳送，慢慢地，這哭泣聲也漸止，遼闊大地又恢複了寧靜，隻餘漫天星空萬年如一日俯瞰著芸芸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