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叫起

["待回到乾元殿，天已破曉，我愣愣地望著天際縷縷的白光，正漸漸撕裂籠罩在皇宮之上那詭異的夜幕，臥在榻上，錦被密實實地包住嬌柔的軀體，身上卻仍冷得難受，隱約間衣袍窸窣，腳步聲碎細，融融昏暗的燭光跳動，我料想必定是卯時視朝叫起了，隻覺著渾身無力，還是強撐起身子下了榻子。此時內侍總管趙德順已然帶領著司衾尚衣的內侍宮女進了內寢，見我已起了身，他輕聲地對我道：“皇後娘娘該叫起了。”我隻微微地朝他一笑，獨自一人繞過屏風來到龍床前，輕飄飄地隻覺腳下綿軟無力。昏暗的燭火中，龍床上的人背對著我，我傾身下去微聲細語地叫起，生怕驚了聖駕。 “皇上，卯時已到，該起了。” 然而，龍床之上的人，卻一動不動，仿佛睡得很沉似的，我又叫了兩聲，仍不見他有回應，於是緩緩地伸過手去輕輕地一個觸碰，這一碰不要緊，隻聽一聲尖叫我整個人立時呆住了，燈火驟明，一張花容蒼白得毫無血色，如同神魂不附體一般杵在那裏動彈不得，聞聲趕到的內侍總管趙德順亦嚇得魂魄散，口裏隻一個勁兒地吼著：“傳禦醫……快傳禦醫……快快快…………”數十名內侍、宮女慌亂不堪，就連趙德順本人也慌了陣腳，渾身上下不住地抖著，嘴裏不停地念著，“萬歲爺您醒醒……醒醒啊！別這樣嚇老奴，別嚇老奴啊……” 隻覺聽耳畔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嘈雜，眼前就那樣一黑，我整個人頓入了無知無覺之中。 日上三杆，諸朝臣皆等在朝堂之上，仍不見皇帝臨朝，於是便有人到後宮打探，卻什麽也沒打探出來。又過了有半晌，終於才由小黃門傳旨輟早朝，隻說是聖躬有恙故命輟早朝。 乾元殿一片靜寂…… 眾內侍、宮人皆默然候著，乾元殿內，一床一榻之上分別躺著兩人，隔著江山萬裏的絲絹屏風，兩名禦醫院的頂極禦醫全力診治。 內侍總管趙德順焦急地來回在殿中踱著步子，但如今看來，他早已不見了起初那般的驚慌無措，多年的宮中生活，沒人比他更了解當下發生的竟是怎麽樣的禍事，如若皇上平安醒來，哪怕一息尚存也好，倘若一但有個什麽差池，隻怕是在劫難逃了，到那時，這乾元殿內，裏裏外外、上上下下數百人的性命，哪怕是殿中不通人性的牲畜都休想活命。 身為內侍總管，趙德順深知事情的嚴重性，因此他在祈求上天保佑皇上平安無事的同時，也盡自己的所能封鎖了乾元殿一切消息，他命跟隨他多年的親信內侍封閉了乾元殿的所有入口，但凡是乾元殿內的宮人、內侍皆不得外出，就連如今殿中的兩名禦醫也是有進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