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濺星河,是眸中的顏色。
四下起風沙了,北疆每至六月都要吹起風沙。風與沙是一對熾熱的戀人,所以在夜晚它們纏綿得愈加激烈。
這裏除了荒涼黃沙之外還有一群荒唐的閑人。
狄雲楓可以是荒唐的人,但絕不會是個閑人,因為他手裏邊兒緊握著一把刀,刀似扶桑引來的倭刀,長有三尺半,兩指寬。
這是吃飯的家夥,能要人命,也能保護自己的命。
狄雲楓坐在狼煙風沙口,盡管他帶著鬥笠並用厚實的粗布裹著臉皮肉,但風沙還是拚了命地往眼縫裏鑽去。即使如此他也不好閉眼,因為這是他的任務,與他握著這把刀有接連的關係,為了生存,為了銀子,最後才是保護一方水土。
嗤,這年頭好人活不長,多管閑事的人也死得快。
狄雲楓取下腰間糙羊皮袋子,裏頭裝的是酒,辣到流眼水的生酒。這種酒夠勁兒又便宜,最大作用還是提神醒腦。他扯開圍巾,露出那張兩片幹裂的嘴唇,趁著還未染上黃沙趕緊灌下兩口酒,甚至還未吞下便又將圍巾重新裹上。
“咕嚕咕嚕”酒被他咽下肚子——相安無事,沒扯酒嗝兒,沒上紅臉,沒衝酒勁兒,也沒流眼淚。
一月前狄雲楓剛到北疆時,喝了三口這樣的生酒,前半夜大哭,後半夜跑肚子,連續三三夜都不自在。不過現在……現在他習慣了這種味道,甚至覺得這苦烈之酒索然無味。
人總會去習慣,隨之去適應,無非時間長久。
狄雲楓是個江湖殺手,刀口上舔血的人,這賣命的職業不得不讓他去適應周圍環境,這劈頭蓋臉地黃沙,這烈如毒藥的生酒。
這時,一個裹著粗布青衣之人迎著風沙走來,他與狄雲楓一模一樣,刀,酒袋,鬥笠,圍巾……他也不是個閑人。他走到狄雲楓身邊道:“我提前來不是換班,來陪你坐坐。”
他是狄雲楓的朋友。
甚至算不上朋友。
狄雲楓也沒打算交朋友。
殺手沒有朋友。
所以他隻能算是狄雲楓的老鄉,西南來的,川人,叫謝立,今年二十一,要比狄雲楓還要大上一歲。狄雲楓未瞧他,自顧將眼睛閉上,此處關口隻需要一雙眼睛亮著就夠了。
謝立也不老實,他躲在狄雲楓身後擋著風沙,然後取出自己的酒袋仰頭暢飲,他喝得可不是生酒,而是鎮上“康家酒坊”裏賣的,二兩銀子一斤的青果酒。
他們來黃沙鎮賣命,一個月的工錢有二十兩,換算起來就是十斤青果酒。還不夠他喝上兩的。
謝立終於笑道:“狄老弟,哥跟你商量個事兒撒,要不要得?”
要不得。狄雲楓搖了搖頭卻沒話。
謝立依舊笑:“狄老弟,你莫這麽摳門呀,誰都曉得你銀子吃得緊,你你屋裏沒有爹娘又沒有婆娘,留著錢幹啥子?做咱們這一行的,啥時候遭死都不曉得,反正銀子又帶不進土裏,幹嘛不拿出來耍得歡快些?”
他了一大片話,才搡著狄雲楓討要道:“借哥兒幾兩銀子買酒吃唄?”
這才是謝立的目的。
狄雲楓依舊搖了搖頭,並站起身,將圍巾裹得更嚴實,一言不發地往鎮口走去。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