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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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阿長與山海經(1/3)

作者:魯迅字數:6576更新時間:2019-09-15 11:42:00

    長媽媽,已經說過,是一個一向帶領著我的女工,說得闊氣一點,就是我的保姆。我的母親和許多別的人都這樣稱呼她,似乎略帶些客氣的意思。隻有祖母叫她阿長。我平時叫她“阿媽”,連“長”字也不帶;但到憎惡她的時候,——例如知道了謀死我那隱鼠的卻是她的時候,就叫她阿長。

    我們那裏沒有姓長的;她生得黃胖而矮,“長”也不是形容詞。又不是她的名字,記得她自己說過,她的名字是叫作什麽姑娘的。什麽姑娘,我現在已經忘卻了,總之不是長姑娘;也終於不知道她姓什麽。記得她也曾告訴過我這個名稱的來曆:先前的先前,我家有一個女工,身材生得很高大,這就是真阿長。後來她回去了,我那什麽姑娘才來補她的缺,然而大家因為叫慣了,沒有再改口,於是她從此也就成為長媽媽了。

    雖然背地裏說人長短不是好事情,但倘使要我說句真心話,我可隻得說:我實在不大佩服她。最討厭的是常喜歡切切察察,向人們低聲絮說些什麽事。還豎起第二個手指,在空中上下搖動,或者點著對手或自己的鼻尖。我的家裏一有些小風波,不知怎的我總疑心和這“切切察察”有些關係。又不許我走動,拔一株草,翻一塊石頭,就說我頑皮,要告訴我的母親去了。一到夏天,睡覺時她又伸開兩腳兩手,在床中間擺成一個“大”字,擠得我沒有餘地翻身,久睡在一角的席子上,又已經烤得那麽熱。推她呢,不動;叫她呢,也不聞。

    “長媽媽生得那麽胖,一定很怕熱罷?晚上的睡相,怕不見得很好罷?……”

    母親聽到我多回訴苦之後,曾經這樣地問過她。我也知道這意思是要她多給我一些空席。她不開口。但到夜裏,我熱得醒來的時候,卻仍然看見滿床擺著一個“大”字,一條臂膊還擱在我的頸子上。我想,這實在是無法可想了。

    但是她懂得許多規矩;這些規矩,也大概是我所不耐煩的。一年中最高興的時節,自然要數除夕了。辭歲之後,從長輩得到壓歲錢,紅紙包著,放在枕邊,隻要過一宵,便可以隨意使用。睡在枕上,看著紅包,想到明天買來的小鼓、刀槍、泥人、糖菩薩……。然而她進來,又將一個福橘放在床頭了。

    “哥兒,你牢牢記住!”她極其鄭重地說。“明天是正月初一,清早一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得對我說:‘阿媽,恭喜恭喜!’記得麽?你要記著,這是一年的運氣的事情。不許說別的話!說過之後,還得吃一點福橘。”她又拿起那橘子來在我的眼前搖了兩搖,“那麽,一年到頭,順順流流……。”

    夢裏也記得元旦的,第二天醒得特別早,一醒,就要坐起來。她卻立刻伸出臂膊,一把將我按住。我驚異地看她時,隻見她惶急地看著我。

    她又有所要求似的,搖著我的肩。我忽而記得了——

    “阿媽,恭喜……。”

    “恭喜恭喜!大家恭喜!真聰明!恭喜恭喜!”她於是十分歡喜似的,笑將起來,同時將一點冰冷的東西,塞在我的嘴裏。我大吃一驚之後,也就忽而記得,這就是所謂福橘,元旦辟頭的磨難,總算已經受完,可以下床玩耍去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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