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祖宗這副臉色,我萬萬不敢招惹他,我一聲不吭,想伸手給他抻平衣領,他突然發了狂,欠身凶狠一掃,桌上精致的碗盞頃刻間摔得遍地狼藉,我動作僵住,硬生生咽回了盤桓在舌尖的話,靜默立在他旁邊。
祖宗憋了一肚子火,密密麻麻的青筋附著在他皮膚下,凸起猙獰,說不出的驚駭,那些粉碎的殘渣折射他眼底,無比的尖厲,淩銳,恨不得刺傷了誰。
他握拳長長的吸氣,將情緒一一平複震住,幾秒鍾的功夫,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過,牽起我的手,“回家。”
這個家,是五百五十五公裏之外的哈爾濱。
車顛簸在高速公路,漏夜疾馳,祖宗摟著我,讓我枕在他腿間,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我脊背,耐著性子柔聲哄我入睡,我睡覺輕,也怕吵,在喧嘩複雜的環境待久了,會特別厭惡熱鬧,迫不及待掙紮出去。
我迷迷糊糊困得要命,又揣著心事死活睡不著,我幾番想開口,捅破魯曼的叛變,話到嘴邊,嘶啞得發不出聲。
我何嚐無把柄呢。
魯曼敢自告奮勇,勢必手持的籌碼分量重,價值高,壓著我,她的確留不得,她是淬了毒汁的利劍,不過我隻能用別的法子整垮她,由我挑明,她反咬一口,我比她代價慘痛得多。
我問祖宗關彥庭的條件是什麽。
他咬著後槽牙,“進省委。誰按下的,誰再迎他。”
祖宗明顯怒極了,能忍住火說完,都很難得。不怪他,所有人把這場反間計的期望值捧得太高了,都以為他贏了張世豪半子,結果那王八蛋拋給了宿敵關彥庭,金蟬脫殼,沈國安坑了祖宗,而挾天子以令諸侯,祖宗這位獨苗兒太子爺,又害了老子。
沈國安踢了關彥庭,如今迎他回去,往後再發難,等於打自己臉,這麽愚蠢的事他絕不可能做。相反,關彥庭與張世豪的衝突很小,張世豪賣他一個情,助他進省委,與沈國安平分春色,勾心鬥角,他也鬆口氣,同朝官僚才是重中之重的勁敵。
我曾想,關彥庭不屑升任省委,與那些打官腔的人同流合汙,可身處仕途,誰能獨善其身呢。
權的削弱,是地位的撼動。
成大事者務必沉得住氣,經得起暗箭傷人,沈國安拿我試探關彥庭,他早識破了,順水推舟是迂回戰術,一麵按捺沈國安不出更絕的陰招,一麵伺機以待,借刀殺人。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他不慌不忙,扮餌也扮鉤,這場爾虞我詐,關彥庭和張世豪做了明麵的贏家,輸家是祖宗嗎?未必,關彥庭破戒了,他枉法了,與黑道的聯手了。
他為權,為屹立不倒,為報仇,放掉一批違禁貨,祖宗隻需找隻替罪羊,就攥住關彥庭的把柄。
張世豪才是唯一的贏家,他既出了貨物,賺了錢,也挑撥了兩個高官硝煙四起。
活在錢權裏的男人,奸險毒辣的程度,是不可估量的。
睿智如我,也猜不透這三足鼎立,哪一足先倒。
我和祖宗回家睡了一整天,他乏了,打了幾個小時的呼嚕,習慣真的很可怕,我挺討厭男人放屁磨牙打呼嚕,原先的金主,一多半都有這臭毛病,我就搬著被子去別屋睡,估摸金主差不多醒了,再搬回來。
但祖宗這樣,我挺適應的,我覺得爺們兒,他長滿胡茬的唇,發出低沉磁性的哼鳴,我特喜歡。
我睡到下午四點多,渾渾噩噩時,聽他在電話裏和沈國安吵,祖宗罵得很凶,罵沈國安的列祖列宗,讓他們詐屍來抓他,把他帶走,還罵他是老雜毛。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