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隔世之感,我未曾想過,竟會和祖宗在這裏偶遇,我下意識朝他邁步,驟然想到什麽,倉促停了。
習慣強大且可怕,即便熬出烈火焚身的一陣,當這人出現,踏著清風明月,逆著溫柔燈火,照舊是放不下的。
如何放下呢。
情非蠟燭,一吹便滅。
更非一場夢,醒了就忘了。
那活生生兩年光景,是任何男人無法複製給予,我最初擁有,依賴,渴望,全部交付他。
在祖宗麵前,我第一次動了索要婚姻的念頭。
情婦的大忌,我也糊塗犯了。
或笑或哭,或喜或悲的往事,淬入骨髓,溶於血肉,無時無刻不在叫囂著死灰複燃,我抵擋得住,又似乎抵擋不住。
垂在身側僵硬蜷縮的十指,緊了收,收了又緊,嘶啞的喚了聲,“良州。”
舌尖千回百轉,吐露的霎那,悄然紅了眼眶,一步步,一日日,我和他究竟因為什麽,散在不同的陣營,甚至某一天,將拔槍相對。
他不該以我為餌轉送,我亦不該貪戀情欲刺激。
風月是消磨人心的劇毒,從無人禁得起兩段。
“我記得你喜歡藕荷色,你沒有來之前我在想,今天是否這樣選擇。過了這麽久,你有沒有改變。”
他悄無聲息逼近我,愛憐又不舍撫摸我眉眼,我的唇鼻,每一次掠過,停留,交纏,我心裏的一根弦,便崩塌一厘,潰敗一毫。
“還想我嗎。”
我低頭不吭聲,我不敢看,一眼也不敢。
我怕一眼,潰不成軍。
張世豪此刻的分量,遠遠不夠匹敵祖宗。
這份失去,仿佛一麵破碎的鏡,分明拚湊不起,它攤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勾著,吊著,懸著,讓人棄不掉。
我清楚,終有一日,或許很快,那個土匪會牢牢地,死死地,駐紮我心上,但不是現在。
“你瘦了。”
我哽咽良久,隻說了這一句。
他淡淡嗯,後仰倚住牆壁,摸索出煙盒,點燃吸食了一大口,似笑非笑凝視我春光乍泄的雪白胸脯,方才的糾纏相貼,盤扣崩斷了一粒,卡在嫣紅之上,無比的慵懶風情。
半支煙燃盡,重重的濃稠,祖宗眉目漾起一絲輕蔑的冷笑,“跟他過得好嗎。”
我死咬著嘴唇,聽不得,聞不得,受不得。
像一隻鉗子,長著犀利銀鉤的鉗子,瞬間夾住我的五髒六腑,攪得血肉模糊,眼尾幹澀的濕,苦辣的疼,一滴晶瑩漫過盛開的紅痣,火燒火燎灼痛我身體每一寸。
我再未離開這爾虞我詐身不由己的紛爭。
再未資格享有,什麽是安穩太平。
我扮演著一顆至關重要的棋子,殺戮過後,才是似真似假的情意。
我恍惚間,祖宗踩滅了煙蒂,他手臂忽然圈在我腰間,輕柔而霸道,蓄滿堅硬胡茬的下巴抵在我頭頂,參差不齊的摩挲,一如昔日,我伏在他胸膛,仿佛什麽都沒有變過。
突如其來的炙熱擁抱,令我麻木錯愕失神於他懷中,我忘了呼吸,忘了眨眼,忘了推開,熟悉的味道鋪天蓋地,凶猛吞噬了我,記憶裂開一道缺口,翻滾而出,在我想一探究竟時,又消融為茫茫空白。
我聽見他的心跳,聽見他低低囈語般呢喃阿霖,無奈的,悲憤的,哀戚的,幹涸的。
他指尖卷起我烏黑的發絲,捧在鼻下深嗅,長長的歎息,寂靜的回音,“你離開多久,我尋覓了多久,可天下女人那樣多,沒有第二個程霖。”
祖宗微閉眼眸悵然若失的模樣,激起我心口不由自主的澀痛。
“半個月,我時常深夜清醒過來,旁邊摸不到你,再也睡不著。”
他那麽倨傲,那麽高不可攀,他是這片土地最貴重的男人,他放下一切尊嚴,貪戀這一時片刻的溫柔,我痛恨自己,痛恨他,痛恨這變化莫測的人生,他隻需一個擁抱,便可推翻他全部過錯,全部利用。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