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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邀女主嵩陽懸異對改 男妝洛邑訪奇才(1/3)

作者:【清】呂熊字數:8670更新時間:2019-09-21 05:49:43

    蝗蟲,大地之所以特生也。以至微之物,而能製生民之命,壞國家之根本,故曰蝗災。然而天之降災,如水旱、刀兵、疾疫,亦既繁多,又局藉此微蟲之力哉①?噫!此正造化之微權,蓋有所分別界限於其間者。即以水旱而論,大則連延數十郡,小亦數十州縣,莫不同然。然而赤地千裏,一望平湖,善惡同歸於劫,此亦天地之不能賞罰也。若使旱災止於六七分,則低窪之處尚有薄收;水災不過七八分,則高阜之鄉亦能稍熟。大約全因地土之坐落,人遂得以僥幸,而非賞罰之平,此又天地之無所用其機巧也。惟蝗災則不然,轟然而來,霎然而下,其應受災者,反掌之間,田無遺莖,莖無遺穗;其不應受災者,即在左右前後之間,要亦安然如故。更有阡陌相連,一丘兩姓,一田二主者,此已化為烏有,彼則不攝其一禾半穗。彰善瘴惡之意,莫公於蝗蟲,亦莫巧於蝗蟲。所以造字者“蟲”旁加個“皇”字,而蝗蟲之首亦有一“王”字,言如皇王之用刑,必有罪者而後去之。是故從無能捕蝗之人,亦無善捕蝗之法。不是怕這個“王”字,其實沒奈何他。此何以故?蓋因出自化生,而有造物之機關在內也。

    當亢暘之歲①,湖河水涸,沙泥之中多有魚之遺子。諺雲:“水寬養得魚活。”既乏清波以涵泳之,則魚子不複能為魚,盡變作此物。一魚之子已不可計算,而況乎以不可計算之魚所遺之子?雖如來所雲“恒河沙數”,亦難比喻。又且此蟲雌雄交接,一生百子,《詩》雲“螽斯羽洗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螽即蝗也。文王有九十九子,故詩人取“螽斯”以為比。如此,則使竭盡人力,日殺百千萬億,曾不損九牛之一毛。於是乎冥冥中藉此微蟲以行其災數,吳下相傳有劉猛將者,曾因驅蝗而為神,至今把之。餘意或是已成神而驅蝗,若是凡人,斷無此理。即如唐太宗憂心蝗災,無法可施,乃取清水一盂,生吞一蝗曰:“寧食朕之心肺,不可食民之禾苗。”人稱為賢君也,而亦何能感格乎?千載而下,晉俗多作祠祭賽,亦謂其能驅蝗,豈非訛傳者那?而今月君有不可思議之神通,竟欲拗數而行,即為逆天之道。汲黯持節矯發倉穀以賑饑民,漢武竟不以為罪,而反以為功,而況乎皇矣上帝哉!且不知三位金仙是怎樣驅蝗的法,試聽老夫道來。

    在曼師自有柄扇兒,小如初生之杏葉,常含在口,能卷能舒,可大可小,總是隨心變化,前日曾扇過海水,救了龍王的。原是混沌初分生的仙草,一莖兩葉,略分大小,大葉有似乎蕉,小葉有似乎葵。曼尼姊妹二人各采一葉,煉成兩扇。他的姊姊羅刹女,是大葉,所以名芭蕉扇;曼尼的小葉,叫做蒲葵扇,皆是造化靈異之寶。以之扇山,山裂;扇江,江竭;搧人,便化作飛炭,何況蝗蟲?鮑師則有一麵小火鏡,名曰赤烏,乃是後羿射日時第九個金烏。聞弦而墜,未曾受傷。道姥取來煉成此鏡,鏡內一個赤烏,能化千萬,憑是何物,啄成齏粉②,若月君已得了上笈天書,不拘何物,信手拈來,便可掃滅,不消說得的了。

    那時正值蝗蟲蔽天而來,自西南而漸過東北,下食田禾,其唼喋①之聲,①又曷句——意為“又為何憑借這微小之蟲的力量呢”。①亢暘(yáng,音陽)之歲——烈日曝曬的時候。②齏(jī,音積)粉——細粉;碎屑。①唼(shà,晉煞)喋之聲——形容成群的蝗蟲吃東西的聲音。有如翻林猛雨。萬姓號哭,慘不可聞。三位金仙直淩青霄,方大施法力,瞥見嵩山之麓標起一麵紅旗,從風招展。上有對聯雲:

    天地一男子

    江山半婦人

    月君道:“此中定有奇士,煩二師掃盡蝗蟲,相會於嵩山之頂,我要訪孔明去來。”遂帶了柳煙,禦陣神風,直到那相近山岩之畔。教了柳煙幾句話,在他麵上吹口氣,變了個俊仆。目君自己變個年少秀士,用個年家眷弟②唐勳的拜帖,竟投那人家來。柳煙向前敲門,內有小童應道:“可是驅蝗蟲的女真人?”且君暗暗稱奇。柳煙答道:“我們是蘇州府唐相公,特來拜訪的。”小童進去了,隻見一人開門出來,衣冠齊楚,年約三旬,身體修偉,容顏黑潤,一雙鬼眼燦若刀光,尺二仙髯飄如燕尾,帶笑而迎道:“其潘安乎?抑衛玠③乎?”月君道:“先生其景略乎?抑道衝乎?”此入覺有驚意,恭入小堂,看了名帖,拜罷就坐。先問月君大表,答道:“小字思安。”遂問先生姓氏,答道:“姓呂,名律,賤字師貞,道號禦陽子。’月君見茅堂上懸個匾,是極大的“正士”兩字,遂道:“學生看先生卻是奇士。”禦陽道:“奇而不正,不是奇士;正而不奇,不為正士。能奇者方能正,能正者乃能奇耳。”月君道:“誠然,此乃聖賢之一體一用,可惜世人分為兩項。”禦陽道:“正而至極為聖,奇而至極即為神。仲尼之道,參天地,讚化育,正莫正於此矣,奇莫奇於此矣。不意千載之下,泥於宋儒。要知道,‘致中和’一語,乃所謂中庸也。故子思之言,始於匹夫匹婦之所能行,而至於聖人,有所不知不能,乃宋儒當作日用平常之理,皆常人所能知能行。夫豈盡天下之人,而皆聖人也哉?故謂常人能入聖人之道則可,謂能盡聖人之道則不可。此固宋儒膚見,而非伐毛徹髓之學。先君於洪武初年,曾獻書闕下,指摘宋儒之腐,遂被譴滴。弟痛傷五中,常自慨歎。若先君之說不行,則孔子之道不著。因而纘述先誌,著有《詩經六義》、《易經六爻》二書,非敢辟宋儒,聊以闡聖道也。顧念今古,如同黑漆,絕無一隙光明。區區永懷,向誰議論?”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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