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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景公子義求火力士 聶隱娘智救鐵監軍(1/5)

作者:【清】呂熊字數:14924更新時間:2019-09-21 05:49:53

    前回書說呂軍師的人馬已到濟南,此處要接著如何相殺了,而竟不然,譬之乎山,雖斷而亦連;譬之乎水,已分而複合。山川之根本既大,其衍而為別派、發而為別幹者,盤旋回顧,總是龍脈所注結成靈穴,乃自然之勢,亦自然之理也。

    當日金都禦史景公諱清者,與教授劉固為素交。公有少子名星,撫於劉固之家;固有次子名超,亦繼與景公之夫人為子,即聶隱娘救歸卸石寨者,景公沃難,夷及九族,固之兄與母以在京邸,並遭殺戮;唯原籍臨清,尚有一孫,與妻氏及景星,幸皆得免於禍。然恐官司提拿,日夜憂懼。景星展轉籌恩,定了主意,跪請於教諭之夫人曰:“兒向承太夫人視之為子,今者,父罹①毒刑,繼父亦遭顯 戮,此仇此恨,骨化形消,終難泯滅。兒今已一十八歲,略通文武,即於明日拜辭母親,前去為父母報仇,為九族泄恨。太夫人膝下有孫,可無慮也。”劉夫人痛哭道:“燕王勢力能奪天下,兒煢煢一身①,怎樣報得仇來?我意待汝終喪之後,結得一門好姻眷,以延景姓宗祧。若慮有風波,改名易姓,潛跡鄉村,料無他事。報仇一語,豈不是汝孝思?但恐枉送了性命。”景墾位道:“具見母親深愛之意。但兒在於此,保毋有逢迎燕賊,暗暗首告者?況我父親一生清介,忌嫉者多,誰肯說句公道良心的話?若到緹騎②一至,兒即為杌上之肉矣!且伯父止有幼孫,倘若因我幹連,豈不兩家同時盡絕?聖人雲:‘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願母親勿複留我。”劉夫人見景星說的話甚是有理,隻得允其前去,唯再三叮嚀,避難為王。

    次日景星恐傷劉夫人之心,竟不再辭,收拾行李黎明就出城了。望南進發,到得金陵,寓於西門黃姓之家。身邊藏了利刃,每日東走西闖,打聽燕王並無出宮之期。住有月餘,心中焦躁,對著旅店孤燈,常常流涕。店主人黨著景星有些古怪,假意來問長問短,扣其籍貫姓名。景星會意,便答道:“姓京名日生,因探親不遇,甚是愁煩。”店主道:“令親是何姓名?在此做什麽的?”景星卻不曾打點得,信口應道:“是做過教諭,姓劉的。”店主人道:“劉令親可與景都禦史相知麽?”景星便轉問道:“我在路上聞得人說,景都禦史剝了皮。我想人的皮,豈是剝得下的?老丈是京中人,必知詳悉,求與我略說一二。”店主人道:“在下也不是此間人。客官若問起這事情,是人人傷感的。”就把景都禦史與劉教諭被害之事,略說一遍。景星不覺失聲痛哭,店主人亦落下淚來。景星道:“劉教諭是舍親,原有關切,所以悲哀;老丈何故也掉淚?”店主道:“咳!客官既是劉教諭的係戚,我不妨直說。在下姓王名彩,有個堂兄名彬,與景公原是同衙門禦史,也與劉教諭相好。家兄巡按揚州,為守將王禮等所害。後來燕王登極,又拿寒族問罪,在下正在江湖作客,就改姓了黃,不敢回家,故在此開個歇店。這一番變革,也不知絕滅了多少忠臣義士!想起寒族凋零,又遇著客官也是同病,不禁酸楚起來。”景星又問:“我聞得忠臣義士,皆是燕王所殺,怎麽令兄卻為守將所害?”店主人道:“家兄因燕兵南下,倡義堅守揚州,募得一火力士,如周倉一般的,為心腹。那守將不軌,已被家兄拿在禁中,其黨羽假①罹(lí,音離)——遭受困難或不幸。①煢(qióng,音窮)煢一身——沒有弟兄。孤獨一人。②緹(tí,音提)騎——古代當朝貴官的前導和隨從的騎士。傳力士母病,把他喚去,就反將起來。家兄一門,盡遭屠戮,守將遂獻城與燕王了。”景墾太息道:“原來老丈卻是忠臣一脈!但此力士,後來何不與令兄報仇?”店主人道:“他一個人做得甚事?”這句話打動了景星的意,便拱手道:“舍親既遭茶毒,明日即當告辭。今夜深了,老丈安息罷。”次日,景星打疊了包裹,算還飯錢,徑往揚州。思想著:幼時一個蒙師叫做黃友石,是廣陵人,著實有些義氣,敢認得火力士?我今且去尋他。到小東關問著了,一直闖進門去,見友石拄丁根杖在堂前閑走。景星便下拜道:“舊弟子遠來相訪。”友石年近七旬,兩眼朦朧,注視久之道:“我已不相認,請道姓名。”景墾道:“想是弟子麵容,不象幼年光景了。姓名,有些難說,容少頃密稟。”友石察其情形,便引入內室。景星雙膝跪下說:“門生父親是都禦史景清。”友石恍然大驚,扶之起坐,凝恩半晌,說道:“賢契隻宜遠舉高飛,以避網羅,何乃至此?”景星含淚答道:“老師見教極是。但門生切慕博浪沙之事,是以南來,窺伺動靜。”友石道:“差矣!留侯所仗,是力士。究未成功,幾乎喪命。賢契之才與智,豈在留侯之上耶?”景星道:“門生有何才智?但學留侯此一舉耳!所謂力士,就在老師身上。”友石道:“因何在我身上?”景星道:“此間火力士,聞得素有俠氣,老師自必識之,但求指示。”友石道:“此人大可!他也欲為王禦史報仇,未得其便,住在平山堂西火家村,我固未識麵也。”景星道:“我就此去尋他。”友石道:“天色已晚,往回不及了,賢契在此過宿去罷。”景星謝了。明早出城,徑尋到火力士住處,見兩扇木板門鐵鎖鎖著,又沒個近鄰。景星走來走去,問著了個老叟,卻是力士的親母舅,說是京口於太爺家兩個公子,請去做教師了,景星得了這話,就如飛的轉身回來,拜別了友石,取了行李,徑渡江至鎮江府。問到於知州家,冒認了力士的表侄,說有緊要事要見表叔。——原來火力士有個表侄,就是景星所遇老叟的孫兒。門上人傳了進去,火力士出來左右一看,問:“我表侄在那裏?”時景星恐被於家人看破,先已站在斜對門,便應聲道:“在這邊。”火力士才轉身來,景星早趨至前,鞠躬施禮道:“久仰大名賽過荊卿,恐不能拜見虎威,所以借稱表侄。請到前邊僻處,說句話。”力士見景星體態軒昂,儀容俊雅,不是尋常的人,其來必有緣故,遂同到一個酒館內,已是殘年,無人飲酒,揀個小閣裏坐定。景星取一錠銀子付與酒保說:“不論價錢,但有好吃的肴饌,隻顧買來。”酒保去了,景星就跪在地下,火力士連忙也跪著扶起道:“兀的不折殺我!有話請說。我這顆頭向已賣與知己,到今未曾送去,還是負心,郎君且勿過禮。”景星便問:“這知己是誰?”火力士道:“王禦史。”景星接口道:“義士非負王禦史也。這事小可久已知道,若不為王禦史,也不敢千裏遠來,實實與君是同仇的。”火力士道:“郎君也受王禮弟兄之禍麽?”景星道:“非也。這仇有個大主兒;王禮隻算是個鼠子,值得甚麽?我今要用屠龍手哩。”火力士道:“那大主兒是誰?”景星道:“博浪沙的事,就是今日的事了。”火力士略識幾個字,那曉得這句話?焦躁道:“郎君說話,甚是糊塗!我卻不曉得什麽浪不浪。”景星道:“恐有人竊聽,所以說個隱語。”遂把子房結識力士,擊秦皇的故事,備述一遍。力士道:“這個我做得來,就是這樣做吧。但我尚未知道郎君姓名,因為何事,發此大念?”景星正要對答,酒保已買了風雞酒蟹、黃雀熏蹄、板鴨羊羔各種野味海味之類,堆滿一桌,並高郵皮酒一壇。景星吩咐酒保:“取個風爐來,我們自會暖酒,不用你伺候。”酒保將各件肴饌裝起十來個盤子,送上炭火,就走去了。景星溫起酒來,斟一大杯送與力士,自己小杯相陪。力士說:“你把你的話說完,我吃酒也快暢。”景星就說出真名字,並父親被禍的情由,細細告訴。力士道:“原來郎君是景大老爺的公子!我的故主王禦史,與尊公大人是同寅,又是同年,平日極相好的。咦,我把燕賊一錘打做個肉餅,拿來連骨都吃在肚裏,才解得我心頭的氣哩!明日是小除夕,我在於府隻說回去度歲,就同郎君到南京何如?”景星加額道:“天以義士賜我也!”又下席拜謝。兩人開懷痛飲。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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