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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生命的長度和寬度(1/5)

作者:曾曉文字數:13128更新時間:2019-09-21 11:18:49

    滑落過長空的下坡,我是熄了燈的流星

    正乘夜雨的微涼,趕一程赴賭的路

    待投擲的生命如雨點,在湖上激起一夜的迷霧

    夠了,生命如此的短,竟短得如此的華美!

    —鄭愁予《生命》

    一位魔術師站在空曠、幽深的舞台上,燈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他長得像中美的混血兒,有一頭卷發,穿一套黑色燕尾服。我坐在離舞台很遠的觀眾席上,看不清他的臉。他想必是英俊的。把看不清的人和物都想象得美麗,難道不是人的潛意識在活動嗎?

    魔術師左手拿著一頂高高的黑帽子。帽子裏空無一物。他伸出右手,誇張地在空中劃一道弧線,到帽子裏尋找,他竟扯出一串串的五彩旗幟來。他不停地拉扯著,全場觀眾都興奮了起來,熱情地叫喊,他們的眼神被他的手牽引著,靈活地轉動著。魔術師、燈光、彩旗、叫喊……整座劇場變成了一座樂園。突然他輕輕一收手,所有的彩旗霎時消失。

    黑帽子又成了空的。

    觀眾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歎息。我的歎息最沉重,沉重得把我從夢中驚醒……

    我睜開眼,在房間裏看不到一麵彩色的旗幟。我幹渴極了,肝又開始痛。兩個星期前陳麟哲醫生給我做了CT?和血管造影,明天他會告訴我化驗結果。我找出止痛片和安眠藥一起吞下去,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我不能清醒著坐等天亮,因為我沒有勇氣猜測結果。懸念會讓我失去平靜。

    第二天早晨八點,我準時地坐到了陳麟哲醫生的辦公室。我的雙膝開始發抖,或許我的膝蓋比我的心更敏感?

    陳醫生拿著一個文件夾走進辦公室,在我麵前慢慢地坐下來。

    一刻沉默,比千年前的石頭還要靜寂的沉默。

    “你今天早晨感覺怎麽樣?”他問我。

    “請不要寒暄了,陳醫生,直接告訴我化驗結果吧。”

    他有些不情願地把手中的文件夾遞給我,“都在這裏了,肝癌晚期。”他聲調低沉,其中有職業性的冷靜,還有一點非職業性的溫和。

    我沉默。目光在診室裏搜索。最好抓到一把手術刀,朝他紮過去,不管紮到哪個部位。

    窗外的太陽突然變成了黑色的。

    陳醫生扮演了一個錯誤角色。他英俊謙和得像秦漢,怎麽可以當死神的信使呢?他應該去演電影,而不是當醫生。

    我接過文件夾,像一個囚犯接過判決書。

    “我理解你的心情。”他看清了我眼中的殺氣,輕聲說。

    我是他“刀俎上的魚肉”,他熟悉我的鱗鱗片片,但他的溫存語氣絲毫沒能減輕我對他的痛恨。

    “你確認嗎?”我幾乎咬牙切齒地問。

    他從電腦裏調出了CT掃描圖片,指給我看,艱難地點點頭,“請加拿大最頂尖的專家診斷過了。”

    “專家有什麽建議?可以手術嗎?”

    “手術風險太大了。如果不成功,你可能就下不了手術台了。”

    “能化療嗎?”

    他點點頭,“可以化療,我把診斷書都寫好了,你可以去化療室預約,但你要有精神準備,化療非常痛苦,而且效果也不一定理想。”

    “我還剩多長時間?”

    “大概六個月。”

    “六個月?!”我叫了一聲。冷汗立刻滲出來。死神正在不遠處向我詭秘的擠眼。

    “你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嗎?”

    “除非有人捐肝給你,不過在加拿大等待捐獻的病人非常多,在六個月之內等到一個,希望不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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