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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多倫多共飲(2/5)

作者:曾曉文字數:14670更新時間:2019-09-21 11:19:14

    公寓臨近韋爾斯利地鐵站,交通方便,對於已經沒有了汽車的我,是很實際的選擇。多年來高揚起下巴、以浪漫自詡的女人開始平視實際生活,我給這種精神改變貼上成熟的標簽。房間雖然隻容得下一張床和一個書桌,我仍感到了安慰。終於在多倫多落腳了,從此再不必像在美國時那樣為身份擔憂,並且有了回國探親的自由。

    自由!在身陷囹圄的黑暗日子裏我已決定將自由奉為神燈!

    一天傍晚,我走下公寓樓,不料撞到一對正站在街燈下忘情熱吻的猛男。平生第一次見到同性戀者當街親熱,不免心驚肉跳,經曆了一場不小的文化休克。來往行人並沒有對他們戳戳點點,或怒目而視,而是微笑著側身而過。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多倫多人的寬容。而寬容,對一顆屢受冷落甚至歧視的心,從來都是溫暖的字眼。

    後來我發現自己無意中住進了同性戀者聚居、活動的地區,而坐落在公寓樓旁的正是多倫多著名的同性戀酒吧,不禁莞爾。

    我在一家泰國餐館找了一份做領位員的工作,每小時賺八加元。有一天因為在安排座位時出了錯,被幾個同事嚴辭教訓。下工後我走進地鐵,剛站到地鐵車廂的中央,握住扶杆,淚就忍不住落下來。想自己年少時壯誌青雲,年輕時為天之嬌女,後來飄洋過海,至今擁有兩個碩士學曆,卻為一份全國最低薪資的工作煩惱,怎能不滿腹委屈?

    一位年長的金發女人,抬眼看到淚流滿麵的我,立即流露出關切的神情。車到了皇後街,她準備下車了。走過我身邊時,她輕聲說:“不管今天發生了什麽,這都不是世界末日,希望你明天感覺好一些。”

    語言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她平和友善的三言兩語,令我聯想起美國小說《飄》的最後一句話:Tomorrow is another day(明天將是新的一天),令我平靜了下來。

    這是大城市中的小故事,“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多倫多也不相信眼淚,但我流淚時得到了安慰,這便足以使我與多倫多貼近。

    我求職隻能全靠網絡。2003年底,在加拿大的求職網站Workopolis上,我看到高文布朗建築管理公司招聘項目管理助理,就傳了自己的簡曆。竟有過百人競爭這份不起眼的職位,被麵試者五人,我是這五人中之一。在麵試時我穿上了從美國Lord Tyler 店買的黑西裝,一副自信、幹練的職業形象,沒把過去的苦難寫在臉上,也沒流露出乞求職位的焦灼。不知是因為雙碩士學曆,還是那套黑西裝,我得到了那份工作。

    公司裏的同事大約一半是移民,勞動得認真,生活得實際,無意中把曾漂浮在天空的我拉到了地麵,使我專注於腳踏實地的誠實勞動。移民不問出身,更不在意社會關係;沒有經濟攀比,自然也就少了精神壓力;沒有複雜的上下級關係,萬事變得簡單。而簡單,正是厭倦了生活迷宮的我所需要所渴望的。After all,I am a simple woman(經曆了許多事,我其實是個簡單女人)。

    公司的規模尚小。我說是做項目管理助理,其實大事小情都要打理,其中一項是在收到施工圖紙上時,往圖紙上蓋章。圖紙常是厚厚的一大捆,每張比辦公桌還寬大,每捆足有五十斤重,我把它們從收發室搬到辦公室,就已累得滿頭大汗。蓋章的活兒既枯燥又單調,但我還是堅持了下去。我的意識非常清醒:在一個新的零點上起步,必須拿出全部的耐心來。我經常在蓋章時構思小說,這樣就不至於太有懷才不遇之感。

    我還意識到自己必須打磨英語,才可能在事業上有所進步,所以在業餘時間除寫作外,就不停地學英語。站在街車裏聽收音機,午餐時讀英文報紙,回到家隨電視練發音……當我開始在咖啡室裏和同事閑聊天氣、冰球、明星新聞、旅遊景點時,我的英語逐漸過關。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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