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軒將搭在奶娘肩上的手臂抽回來，說：“奶娘您猜，我給您買什麽啦？”
劉淑貞收起笑容，說：“又亂花錢。吃的、穿的、戴的，我缺啥？啥都不缺！你給我買得那些料子，不知道要穿幾輩子；那些首飾，我天天換著樣戴，也戴不過來。這過日子呀，還是得‘常將有時當無時，莫到無時想有時’，要省在‘囤尖上’，千萬不能省在‘囤底下’。老爺太太在世時，就是這樣理家的。白家的家業攢到現在，不容易，那是幾輩子人的心血，不能到你這兒敗了，知道嗎？”
“知道！您的教導，我早記在這兒了。”白瑞軒指指自己的心口說，“我不是好多年沒在家過年了嘛，不給大家送點禮物，豈不顯得我這個東家太小氣？王四叔，您說是不是？”
王四叔笑著說：“是，是。太太說得對，少爺說得也對。”
白瑞軒站起身，走到門口左側的案幾前，打開提包，一邊從裏往外掏東西，一邊用小販叫賣的腔調，有模有樣地數道：“糖瓜辭灶，新春來到。閨女要花，小子要炮；老婆婆要個新裹腳，老頭子要個新氈帽。”他的順口溜說完了，東西也都擺在了幾案上。接著他一一指著每件東西，對餐桌邊在座的人們說，“這是奶娘的小山羊皮棉坎；這是王四叔的呢料氈帽；這是小翠、張嫂和灶上師傅的上等洋布。”說完，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盼盼一直眼巴巴瞅著白瑞軒，小腦瓜裏在想爹會送自己什麽禮物。可是，眼見其他人的禮物都擺了出來，唯獨沒有自己的，哦，也沒汪先生的。小姑娘有些沉不住氣，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白瑞軒，問：
“爹，我的呢？”
白瑞軒將臉轉向盼盼，眉頭不易被人察覺地皺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在一瞬間凍結。不過，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微笑便又出現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臉上。他輕輕拍了下盼盼的頭，另一隻手伸進兜裏，像變魔術一樣，從裏麵拿出兩朵做工精致、紅豔豔的小絨花，放在小姑娘的手裏。
白瑞軒臉上的細微變化，被汪一琛收進眼底。這是個令人不可思議的表情，不像父親對女兒，倒像盡某種義務。汪一琛暗中這樣想。
盼盼將那兩朵小絨花插在發辮上，然後從凳子上下來，高興地在大家麵前跳來跳去，到誰跟前，都要問上一聲：“好看嗎？我漂亮嗎？”
盼盼蹦跳了一圈，回到自己座位上。
汪一琛說：“盼盼小姐真漂亮，像個小公主。噢，是不是忘記什麽了，嗯？”
盼盼先是怔怔地望著汪一琛，隨之便意識到什麽，她朝汪一琛吐了吐舌頭，然後轉向白瑞軒，說：“謝謝爹！”
劉淑貞對白瑞軒說：“看不出，你的心還怪細哩，能想到給閨女買頭花。但憑這一點兒，你就超過了你爹。你爹呀，就從來沒給你姐買過這些姑娘家喜歡的小玩意。”
白瑞軒笑笑，沒說什麽。
盼盼看看白瑞軒，說：“爹，幫我把花摘下來。”
“戴著吧，好看。”白瑞軒說。
“明天才大年初一，明天再戴。我怕把花兒弄皺了。”
白瑞軒便從盼盼頭上將兩朵小絨花摘下來，並順手將它們放在桌子上。盼盼則拿起來，小心翼翼的放進自己兜裏。
劉淑貞瞧著白瑞軒和盼盼，心裏感到莫大寬慰。雖說盼盼是女孩，可畢竟是白家的根苗。隻要有根苗，白家就不會敗。何況，少爺還年輕，可以再娶，白家斷不了香火。這樣想著，她看了汪一琛一眼。
“一琛，這個給你。”白瑞軒將一支精致的黑色鋼筆遞過去。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