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定居愚溪

柳宗元被貶永州，作為“閑員”而被迫退出了他曾多年熱衷的政治活動，但他始終懷抱著很快就能複出的強烈願望，根本沒有久居永州之打算。然而朝廷在元和元年（806）一年之中，連發三次詔命，一再重申：八司馬不僅不在寬赦之列，而且連“量移”（酌情移至距京城較近的地方）也不許。柳宗元雖也知道在涉及帝位問題上他很難得到憲宗的諒解，革新派在朝廷樹敵不少，貶謫仍“不能塞眾人之怒”，自己重新被起用是十分困難的，但他還是為能早日再被起用做了很大的努力，比如他曾給京兆尹許孟容、右補闕蕭俛（fǔ）、翰林學士李建、湖南觀察使（他的老嶽父）楊憑、東川節度使嚴礪、荊南節度使趙宗儒、嶺南節度使趙昌等上書，表白自己的心跡，表達自己急於用世、希求援引的傷感之情和乞援之意，但都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他寄居龍興寺和法華寺西亭，“五年之間，四為大火所迫”，多次陷於困境。四五年過去後，他深感複起無望，才不得不做出久居永州之計。元和五年（810），他在瀟水西邊支流冉溪上購買了一塊土地，疏泉鑿池，建造了住宅，過上了與農圃為鄰的村居生活。 瀟水是湘江的支流，冉溪是瀟水的支流，因冉氏嚐居此，故名冉溪，或曰此溪可以染東西，故又稱染溪。柳宗元在其溪二三裏處定居，很愛這條小溪，但這條小溪“其流甚下，不可以灌溉；又峻急，多砥石，大舟不可入也；幽邃淺狹，蛟龍不屑，不能興雲雨，無利於世”，正好和“遭有道，而違於理，悖於事”的愚者柳宗元相類似，於是就將冉溪改名為愚溪。 不僅如此，柳宗元又在愚溪上買了個小丘，名愚丘；在丘東北買泉，名愚泉；泉水屈曲南流，名愚溝；負土累石為池，名愚池；池東為愚堂，池南為愚亭，池中為愚島，合計八“愚”。柳宗元為每處題詩一首，稱《八愚詩》，可惜《八愚詩》今天散佚不存，惟詩前的《愚溪詩序》尚在。 詩序描繪了愚溪及其周圍的山水景物，敘述了自己改冉溪為愚溪的原因，並以愚溪自喻，以愚溪“善鑒萬類，清瑩秀澈，鏘鳴金石”來表現自己清白高潔的人品和“不合於俗”的性格，抒發了自己無辜被貶、懷才不遇的憤慨之情。 定居愚溪，是柳宗元貶謫生活的一個轉折：他由切盼複出轉為對複出徹底絕望；他由權宜之計轉為長遠打算，準備“甘終為永州民”，老死於永州。因此，他的心境逐漸平定下來，生活也逐漸安定下來，雖未正式再娶，但家中也有了主婦，他從此開始了幾年較為平靜的田園生活，也為他在理論上、文學上取得新成就提供了基本的生活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