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為政柳州

柳宗元於元和十年（815）三月十四日被任命為柳州刺史，中間因劉禹錫被貶播州事，他曾擬上疏“以柳易播”，後由裴度調停，劉禹錫改刺連州，劉禹錫官定之後，劉、柳便同行上路，奔赴嶺南。柳宗元踏上十年前被貶和此次返京的舊路，心情的慘淡是不言而喻的。朝廷和當權者的猜忌和敵意，使他複起的希望徹底破滅，加之家境荒涼，健康狀況惡化，前途不容樂觀。但由於有劉禹錫同行，也多獲友情和寬慰。他過商州（今陝西省商縣），寫下《商山臨路有孤鬆，往來斫以為明，好事者憐之，編竹成援，遂其生植，感而賦詩》一詩：“孤鬆停翠蓋，托根臨廣路。不以險自防，遂為明所誤。幸逢仁惠意，重以藩籬護，猶有半心存，時將承雨露。”借詠路旁孤鬆，一方麵慨歎自己防身無術，同時也感慨自己為聰明所誤，最後表達了自己隻能寄希望於當權者的“仁惠意”了。行至長沙，這是他三十年前少年時曾隨父遊曆過的地方。舊地重遊，感慨係之，遂賦《長沙驛前南樓感舊》一詩：“海鷗一為別，存亡三十秋。今來數行淚，獨上驛南樓。”在衡陽和劉禹錫依依惜別之後，他又轉向東南，沿水路直奔柳州。 柳宗元到達柳州的時間是六月二十七日。柳州當時屬桂管經略使管轄，統領馬平、龍城、洛容、洛封、象縣五個縣，是個人煙稀少，經濟落後，社會極不安定的荒蠻之地。柳宗元曾寫下《寄韋珩》一詩，描述當時柳州的自然環境和社會風貌：“……桂州西南又千裏，漓水鬥石麻蘭高。陰森野葛交蔽日，懸蛇結虺如葡萄。到官數宿賊滿野，縛壯殺老啼且號。饑行夜坐設方略，籠銅枹（fú）鼓手所操。奇瘡釘骨狀如箭，鬼手脫命爭纖毫……”他到柳州後，先患上了“奇瘡”，幾乎喪命，繼發傷寒，健康大受損傷。剛剛四十四歲，已是蒼顏白發之人了。麵對巨大的政治壓力，險惡的自然環境和身體的每況愈下，柳宗元那種以改革社會為己任的戰鬥精神無疑是大大減弱了。但柳宗元畢竟不是一個無所作為的俗吏。他那“利安元元”的誌向，不甘寂寞的個性和作為一州之長的使命感，他決心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努力去實現經世濟民的理想。因此，他到柳州後，說出了“是豈不足為政耶”的壯語。柳州雖然地僻人稀，毒蛇遍野，疾疫流行，社會動蕩，但它畢竟是朝廷的一方土地，這裏生活著災難深重的各族人民，他決心在這裏腳踏實地幹一番事業，為官一任，遺惠一方。 柳宗元從一位激進的政治改革家變為立誌做一名封建體製下的清官循吏，這不能不說是嚴酷的社會現實迫使他產生的思想變化。從一方麵看，這是柳宗元人生的悲劇；但從另一方麵看，又可算是他人生幸事，他沒有消沉退縮，他沒有和世俗同流合汙，他努力有所作為，為柳州的社會發展做出了不可泯滅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