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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節 賦秋聲而悟養生

作者:李道英字數:2510更新時間:2019-09-21 12:08:38
《秋聲賦》是歐陽修抒情文章中最為傑出的佳作。 這篇散文賦寫於宋仁宗嘉祐四年(1059),作者時年五十三歲,在京城任翰林學士、給事中,充禦試進士詳定官。可以說這是歐陽修官運亨通的一個時期。但三十年來的宦海浮沉,使他有太多的感慨。他遭誣被貶滁州,輾轉數郡,於至和元年(1054)返京見仁宗時,他已是須發盡白的老人了。身體的衰老疲憊隻是表麵的,其內心的困惑與憂慮,更使他百感交集。三十年來,自己力主革新政治,並為此努力過,付出了沉痛的代價,但至今社會積弊如故,並有每況愈下之勢;自己為官清正,忠於職守,直言敢諫,嚴格約束僚屬,但也因此得罪不少人,積怨頗多,屢遭攻擊和誣陷。按今天的觀念,五十出頭的人正是年富力強之時,為國效命之秋,但歐陽修在正視現實的積極人生態度之中,卻交織了不少消極的淒涼哀颯之情。身心俱老的歐陽修,由秋聲、秋色、秋意所引發的強烈的秋感,於《秋聲賦》中表露無遺。 文章的第一部分是描繪秋聲,可謂應題而起。通過一係列精妙的比喻,把看不見、摸不著的秋聲描摹得形象、具體,可見可聞。文章的第二部分是進一步展開對秋聲的描繪。先從色、容、氣、意、聲五個方麵對變態百出的“秋狀”進行描繪,突出秋聲到來時自然界摧敗零落的景象,接著又用刑官、兵象、音樂等作比附,進一步推論“秋聲”摧殘萬物的原因,利用傳統的說法,說明秋聲“常以肅殺而為心”,並強調“物過盛而當殺”。“物過盛而當殺”,不言而喻,“人過盛而當死”。文章很自然地過渡到第三部分,由物及人,慨歎人生之衰颯飄零。“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人為動物,惟物之靈。”無情的草木尚有“飄零”“當殺”之時,人作為“萬物之靈”,其衰颯更甚於草木,為什麽呢?“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人生有那麽多的事需要去操心,有那麽多的事需要去耗費體力,這已經夠受的了,更何況很多人有意跟自己過不去:“思其力之所不及,憂其智之所不能。”自己力量達不到的事,總想琢磨著去幹;自己智力達不到事,總是瞎操心去憂慮。這麽自己折騰自己,能不加快衰老進程嗎?“宜其渥(wò)然丹者為槁木,黝(yǒu)然黑者為星星”。紅潤的麵容很快衰老,滿頭黑發變得灰白,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人非金石,乃血肉之軀,如此折騰,是自己摧殘了自己,與秋聲毫無關係,所以不必去怨恨秋聲。歐陽修十分透徹地悟出了人的衰頹老死是人們自己過分勞累和憂思造成的。 《秋聲賦》確實流露了歐陽修的某種消極情緒。但作者在慨歎人生無常、抒發身世之感的同時,也有意無意地闡發了自己的養生之道,對人生抱有一種唯物主義的態度:人同自然界的草木一樣,有其盛衰的必然規律,不必為衰老而怨天尤人,要想健康長壽,一切隨順自然是最重要的,不幹力所不及之事,不憂智所不能之事,不自己摧殘自己,自然可以頤享天年。 歐陽修的慨歎和所悟,的確很值得我們深思和借鑒。清人餘誠評歐公此文說:“借景生情,不徒以賦物為工,而感慨悲涼中,寓警悟意,洵(xún,實在)堪令人猛省。”(《古文釋義新編》卷八)這“警悟意”和“令人猛省”,可謂深得本文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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