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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節 築室東坡

作者:李道英字數:2652更新時間:2019-09-21 12:09:18
蘇軾在禦史台監獄度過了一百三十個日日夜夜,最後以“檢校水部員外郎黃州團練副使”之職貶謫黃州。他雖在《初到黃州》一詩中以自嘲的口吻諷刺朝廷對自己的處置,但他所處的現實生活環境,已與從前大不相同了:他從京官變成了罪人,從熱鬧走向了寂寞。 蘇軾到黃州,首先是生活發生了變化。一個不許簽書公事的團練副使,工資待遇是很低的,這使他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窘。蘇軾到黃州,名為官員,實為罪犯,並無官舍供他居住,而是住在定惠寺中。不久,又遷至江邊舊時的一個水驛——臨皋亭。他在《寒食雨二首》其二中寫到過當時的生活情形:“小屋如漁舟,濛濛水雲裏。空庖煮寒菜,破灶燒濕葦。”而在寫給秦觀的信中更有具體的記述:“初到黃,廩入(俸祿收入)既絕,人口不少……痛自節儉,日用不得過百五十。每月朔(初一)便取四千五百錢,斷(分)為三十塊,掛屋梁上。平旦(天亮)用畫叉挑取一塊,即藏去叉。”(《與秦太虛書七首》),真可謂嚴格的計劃經濟,不敢隨意多花一文錢。其生活之苦況,可見一斑。 在臨皋亭,屋漏失修,後來他的同年蔡景繁使有司稍加修葺(qì),才稍有改善,對落難時友人的相助,蘇軾曾寫詩為謝。 元豐四年(1081),這是蘇軾到黃州的第二個年頭。當地一位叫馬正卿的書生,實在看不過去,於是替他向官府申請到郡中一處舊軍營的數十畝荒地。這對蘇軾來說,真是雪中送炭。蘇軾帶領家僮們開墾了這片荒地。因為這片荒地在州門的東麵,蘇軾就給它取名叫東坡,自己也自號“東坡居士”。在早春二月的一片飛雪中,蘇軾又在這裏修建了房屋,屋成,又在正堂上“繪雪於四壁之間,無容隙(沒留一點空白)也。”並號其堂為“雪堂”(《雪堂記》)。蘇軾至此才算有了一個相對安定的住所。 除了生活上的困窘之外,讓蘇軾最感痛苦的是精神上的壓抑。他雖不需要上班辦公,但也不可隨意悠閑度日,因他是朝廷的罪人,所以要受到官府的管製。蘇軾素有文名,朝野士人一向爭著與他交往,此時卻唯恐避之不及,甚至“雖平生厚善,有不敢通問者。”(《答陳師仲主簿書》)。他隻能“深自閉塞,扁舟草履(lǚ,鞋),放浪山水間,與漁樵雜處,往往為醉人所推罵,輒自喜漸不為人識,平生親友無一字見及”(《答李端淑書》)。而他自己也時時自我提醒,不但“灰心杜口,不曾看謁(拜訪)人”,而且也盡量不與朋友筆墨往來,以免再因文字獄弄出是非。他每天閉門讀書,閑對妻子,手抄《金剛經》,解《易》(《易經》),作《論語說》來打發日子。為了排遣苦悶,他除經常飲酒賞花,郊野尋春,談佛問道,修煉養生外,也常與客人往來。“所與遊者,亦不盡選擇,各隨其人高下,詼諧放蕩,不複為畛畦(zhěnqí田間小路,引申為界限、隔閡)。有不能談者,則強之說鬼;或辭無有,則曰姑妄言之,於是聞者無不絕倒,皆盡歡而後去。”(《宋人葉夢得《避暑錄話》卷上)。可見,他所交往的“客”,大多是和他相從於溪穀間的田父野叟。 蘇軾在黃州東坡的生活並不如意,但他卻能以“自娛”的態度去麵對現實的處境,保持自己曠達、灑脫的心態。如其《東坡》一詩雲:“雨洗東坡月色清,市人行盡野人行。莫嫌犖(luò)確(山石險峻不平)坡頭路,自愛鏗然曳杖聲。”一位月夜杖履野步、傲世獨立的詩人形象,躍然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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