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冷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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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留存的富貴氣派(1/2)

作者:王曉玉字數:4820更新時間:2019-09-21 22:51:52

    幼時住在市中心一條不起眼的小馬路——山東路上,一直到十七歲進了大學去住讀。十七年的生活造就了我終生無以抹去的童年情結,到現在已經老了還常常會夢見返回了那片地方。因為是夢,而且還是兒時的舊夢,夢裏走的就還是那些老路老地方了:從前弄堂進,從後弄堂出,跟夥伴們玩著“捉強盜”的遊戲;跑上山東路跟南京路交接口的“老正興”酒樓二樓,去找我的喝得醉醺醺的爸;跟在外婆的身後,到“紅廟”去燒香磕頭,求菩薩保佑我考得上個什麽;陪了媽去“先施公司”鋪麵買一瓶老牌子的“麵友”……但夢得最多的卻是看戲看電影,因為我外婆是個戲迷,而且興趣廣泛,從正宗的京昆到草台班子的“紹興大班”、“寧波灘簧”,她都會帶了我去看;我媽新潮些,更仰慕影星,如早年的金焰胡蝶和後來的趙丹田華等等,就總會在我得了個什麽好成績後獎賞我去大光明影院看一場。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夢裏的影院總是一片光明,亮亮地白熾得耀眼,寬寬地好似無邊無際,有流暢的線條旋轉下來,帶了我往上行走,金碧輝煌而又輕捷得如同置身於雲端。夢裏進入影院,與現實中為觀賞電影而坐到放映廳裏去,全然是兩種感覺——夢以光明為基色,現實卻包裹在黑暗中;夢裏何等地自由自在,現實卻隻是麵對著一片雅稱為“銀幕”的白布;夢裏留存的是宏大而燦爛的空間,現實中引起我關注的卻主要是影片的實在內容。後來讀了一些弗洛伊德們的書,以他們的理論釋夢,方才有了點領悟:還是因為早年多次重複親曆過的美好環境,其中包括那“大光明”三個字的暗示,在記憶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刻痕。

    是的,兒時去“大光明影院”看電影,於我真的是盛大的節日。我不會馬上就進去買票。懸在影院大門頂上的大幅電影海報會讓我仰頭注目許久許久。電影裏的那些美麗的、英俊的、豪氣衝天的、陰險毒辣的偉人們在我的頭頂上作出各種各樣的姿態,壓得我這渺小的人兒心中充滿了崇拜和驚驚。在我的記憶中,那時的上海盡管有許多許多的影院,但是,有這麽足夠大足夠高的門麵,可以將巨幅的電影海報不畫於門側牆邊而高懸於兩三層高的門頂,好像也就是“大光明”這一家罷。

    影院內的大廳更會讓我留連不已:我會轉著圈看著那流暢的圓弧曲線從大廳的頂部一道又一道地圍繞下來,細細地琢磨那一層又一層的屋頂裝飾到底是像如來佛身下的荷花底座呢,還是因為它們配著白亮的卻並不耀眼的燈光,因此而更像是仰麵躺於鄉下草地上而仰望到的蒼穹星空。我還很喜歡在那闊大的樓梯拾級而上,到二樓的觀眾廳走一走。那上麵其實是個很雅致的休息廳,有沙發,有茶幾,牆上嵌著一人多高的大鏡子,鑲著雕刻精細的鏡框,營造出了很典雅的氛圍,既自成一格,又因為是個開放式的結構,跟整個影院大廳融為了一體。後來這個二層休息廳被改造成了咖啡廳,上得樓來就能聞到濃濃的咖啡香,那就更是增添出了一股釅釅的溫馨氣氛了。

    “大光明”放映廳的寬敞舒適也是我所難忘的。沙發椅很軟,座套是絲絨布的,而且行與行之間的距離很寬。看電影難免有人會遲到,而遲到者因為驀地投身於黑暗就難免慌不擇路,盡管已經落座為安的先到者挺背縮腿甚至起身相讓,彎背曲腰的後來者低三下四連稱抱歉,但往往還是難免磕磕碰碰。“大光明”的放映廳卻因為行距大,讓我們少了許多的如此尷尬。如果我沒有記錯,“大光明”還是我國最早的寬銀幕影院、立體聲影院、安裝氙燈的影院。當年那部轟動一時的我國第一部寬銀幕電影《老兵新傳》,崔嵬主演的,我就是坐在那寬敞得足以容載下真正的寬銀幕電影的“大光明”放映廳裏觀看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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